可錢良虎在濠鏡澳，僅僅是一個副提舉在廣州市舶司，沒膽子也沒那魄力直接和這些番人談什麽貿易的事情，番人們可不是運點貨物來在廣州買賣就行了，人家是要在廣州開市啊，這種事情，朝廷不答應，小小的市舶司提舉敢答應，更別說他不過是一個副的提舉了。

  第二天，雙方算是碰上頭了，番人們覺得自己找到了主事的人，劈裏啪啦提出了一大串在這位副提舉大人看來匪夷所思的要求，副提舉大人一概全部收下，卻是不做答複，回頭立刻叫人送了一份副本給錢良虎過來。

  與此同時，船堅炮利的番人戰船停泊在珠江口，給廣東官府帶來的極大的壓力，番人的窺伺之意，相當明顯，而且，在自家門口，被番人用武力恫嚇，無論如何，將來地方官員在朝廷上都會被指責，都是墮了大明的威風。

  於是，廣州水師雲集在珠江口，虎視眈眈和對方展開了對峙，兩天之內，廣州水師大部分戰船齊出，福船二十餘艘，沙船五十餘搜，兵員過千，氣氛一頓十分的緊張。

  與此同時，廣州駐軍，沿海各地守禦衛所，都進入了臨戰狀態，防止番人縱兵上岸劫掠，廣州城一度開始宵禁。

  第三天，番人們似乎感受到大明方麵對此的嚴防死守，開始改口，說他們是奉他們國王費利佩二世所派遣，乃是前來朝貢大明帝國。至於先前說的開市貿易，隻不過是此次朝貢的順帶之意。

  布政使司方麵要求查看國書和使節憑證，番人們拿不出來，言辭相激下，上岸的番人和廣州布政使司的官員發生了衝突，雙方各有人受傷，但是沒有死人。

  上岸的番人連夜退回他們的船隊，水師沒有阻擋。

  第四條上午，高函依舊在等著今天的訊息通報。

  這幾天他采取了一係列的措施，固然是在濠鏡澳製造了一些緊張氣氛，但是他知道，這裏數千葡陶牙人聚居，東進的葡陶牙遠東艦隊的指揮官，除非是傻子，才會關注不到這塊地方，有準備總比沒準備的強，他可不想葡人的船隊以來，直接就控製住了濠鏡澳。

  “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啊！”

  錢良虎的歡喜的聲音，直接從外麵傳了進來：“番人的船隊退卻了，我廣東水師正尾隨監視！”

  “哦！”高函聽到這個消息，不僅僅沒有歡喜，反而有些憂慮：“確定退走了？”

  “我市舶司也派船跟在水師後麵，相信用不了多久，這番人的去向就可以查明！”錢良虎笑得滿臉都是花：“可笑那些番人，打傷了我大明的官員士紳，居然還有臉找咱們索賠銀子，看到咱們亮明架勢不買他們的賬，直接就灰溜溜的走了，番人都是這副欺軟怕硬的德行！”

  “如果是廣州那邊是硬的話，咱們這邊可就是軟了！”高函輕輕的哼了一聲。

  “大人是擔心他們到濠鏡澳這邊來？”錢良虎看了看高函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說道：“其實，大人不過是觀風使而已，又不是朝廷的守土官，就算是番人到了這濠鏡澳，大人率眾退走，難道還有人說大人的不是嗎？”

  “嗯！”高函眼睛朝著他看過來：“你是這麽想的？”

  “就算那火器廠和鐵器廠，咱們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就銷毀掉，總不會便宜這些番人！”錢良虎低下頭：“這次來廣州的番人船隊，船堅炮利，據估計，所帶番人士兵，隻怕不下千人，靠著大人的這些屬下，縱然有水師遊擊劉星那邊協助，這濠鏡澳隻怕還真難守住！”

  “那你的意思，咱們大明的國土，就這麽讓給這些番人了？”高函看著他，麵無表情。

  “以前這裏不也沒人管麽？”錢良虎輕輕的解釋了一下，“這些番人自己管著自己，雖然沒弄出什麽大名堂，但是也沒惹出什麽亂子，市舶司每年還能在這裏收幾萬兩銀子，這已經很不錯了！”

  “這賬不是這麽算的！”高函看著對自己的這些舉動不解的錢良虎，耐著性子給他解釋了一下：“這朝廷統治一塊地方，你覺得怎麽才算統治？”

  “當然是收稅啊！”錢良虎幹這個的，哪裏不知道這個道理。

  “沒錯，收稅，這財稅能證明這地方是朝廷的地界，還有一點，就是駐軍！”高函指指外麵：“以前番人們管著自己，咱們能不能收稅？”

  “當然能，大人定的那安定銀子，他們不也服服帖帖的交了麽？”

  “沒錯，但是，若是他們不交會如何？”高函說道：“抓起來，定罪下牢，還是絞死梟首，這些事情咱們都能做，那是因為咱們手裏有兵馬在，代表著朝廷的法度！他們不敢炸刺！”

  看到錢良虎臉色若有所思，高函繼續說道：“番人們管著自己，但是，他們沒有他們的朝廷的兵馬在這裏，所以，在這地界上，就得看咱們大明朝廷的臉色，服服帖帖受咱們管轄，但是，若是他們國度的兵馬，就是這番人的戰船到了這裏，而咱們又退走了，你覺得這地方，咱們還能收稅麽？”

  “這個，怕是沒人會交稅錢給咱們了！”錢良虎搖搖頭，“番人有了依仗，自然不會再理睬咱們，若是咱們拿捏他們，他們的戰船和兵馬也會幫他出頭了！”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高函說道：“不管能不能守住濠鏡澳，都得守！守不住，是能力問題，不守，那就是態度問題了，這裏是大明的國土，可不是別的番國的戰船，想來就來的想走的就走的地方！”

  高函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氣：“而且，以番人們的貪得無厭的德行，真的要是他們占了這裏，咱們不及時拿回這地方，幾年，幾十年之後，這地方還是不是大明的，還真的很難說了！”

  “大人忠義，為朝廷竭精殫慮，門下實在是拍馬不及！”錢良虎黯然。

  “所以，番人船隊，除非不來，來了我是一定要守這地方的，不論成敗，都要守，守給濠鏡澳的番人們看，守給這些來自海外的番人們看，更守給朝廷和大明百姓看，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這地方，是咱們大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