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是真誠的說道：“若是有機會，還是讓他們放下火器，近戰磨練一番，死人不要緊，能遠戰也不畏近戰，這才是一個合格的親兵！”

  “孔大人這是金玉良言啊！”高函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舉起手中的杯子：“來，高某以茶代酒，敬孔大人一杯！”

  兩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這樣的麵對麵的不帶任何利益需求的交流，讓兩人之間親厚了不少，帳篷裏的氣氛，也變得好了許多。

  就在這個時候，帳篷外麵腳步響動，宋健的聲音在外麵響了起來：“大人，抓到一個奸細？”

  “奸細？”帳篷裏兩人奇怪的看了一眼，高函出聲：“將人帶進來！”

  一個瘦削的中年漢子，被反捆著雙手押了進來，見到帳篷裏兩人，有些迷惑的看著，似乎分不清楚，這兩人誰是這群官兵的首腦一樣。

  “你不是奸細！”孔有德閱人多了，看到這漢子的眼神和神情，很的篤定的說道：“奸細都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被抓到了也是戰栗不已，看你這樣子，似乎有所依仗！”

  高函笑了起來，有這麽一個打老了仗的家夥在身邊，的確省事得多，至少，對方是不是奸細，他就這麽一眼可看不出來。

  “跪下！”身後的宋建，朝著這漢子的腿彎出一踹，漢子雙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身子卻是端著，對著他們二人說道：“罪民林立見過兩位將軍！”

  “林立？”高函眼神一動，“這蘭嶺寨的二當家？”

  “正是罪民！”林立跪在地下，看著這個剛剛沒有說話的年輕人，心裏暗暗琢磨道，慘了，這個年輕人才是官兵的頭腦，而不是那個看起來年紀大的，就怕這年輕人貪功心切，直接將自己砍了，那就冤枉了。

  年輕人容易衝動！他有些後悔自己親自下山來了。

  “哦，我倒是相信你不是奸細了！你們這小小的山寨，還沒有寒酸到讓二當家的當奸細的地步！”高函微微笑了起來：“不過，我卻是有些好奇了，你刺探我們的營地幹什麽，是想刺殺我等嗎？聽說蘭嶺寨的三位當家，身手都相當不錯！”

  “不敢！”林立低下了頭：“罪名遠遠就露了身形，絲毫不敢對兩位大人有不軌之心！”

  “哦！”高函哦了一聲，朝著孔有德看了一眼，孔有德微微點了點頭。

  “這麽說來，你是想投降了？”他淡淡的說道，既然不是刺探，又不是刺殺，堂堂的山寨二當家孤身一人出現在敵人的營地前，除了投降，他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解釋了。

  “大人，不是投降！”林立聲音大了一點：“蘭嶺寨上下一千餘人，實屬無奈才落草為寇，大人明察，這些年來，大當家陳凡和小人林立，時時刻刻都想著脫了這頂賊帽子，重歸正途，報效朝廷，而在我們的約束下，山寨裏規矩森嚴，除了偶爾替天行道以外，從來沒有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他頭低了下來，在地上磕得砰砰作響：“我等願受朝廷招安，供大人驅策！”

  “招安？”孔有德的臉色古怪起來，朝廷大軍壓境，被剿的匪徒試圖反正，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過，這其中也有一個度，這些匪徒要麽就是戰力強悍，能為朝廷所用，要麽就是頗有身家，能讓清剿的官兵將領所獲頗豐，但是，怎麽看，這區區一個小寨子，都沒這個本錢說什麽招安啊！

  “大人有所不知！”

  聽到孔有德提出來的疑惑，林立急了，他知道招安不容易，但是，蘭嶺寨總歸還是有些東西看得上的。

  “我們大當家陳凡當年是戚繼光戚少保的親兵，在蘭嶺寨這些年，一直調教訓練他陳家的子侄，如今陳家百餘人，盡得戚家軍的真傳，動起手來，十來個鴛鴦陣，能抵擋數倍的敵手！”

  他聲音低了下來：“這也是這幾年來，官兵屢次進剿蘭嶺寨铩羽而歸的主要原因！”

  “嗯，還有呢？”高函心裏微微一動，戚繼光名震天下的鴛鴦陣，居然在這裏會有出現，倒是一個意外的驚喜，就憑這一點，這蘭嶺寨的價值，就遠遠不止他練兵這點價值了。

  “林立不才，當年也是舉人出身，雖然走入歧途，但是一直以來，對於智謀文字之道，一直都有些研究，若是能跟隨大人，不敢說為大人出出主意，起碼，也能為大人處理一些文書上的瑣事，林立手下一幫兄弟，都是林立多年來招攬的江湖奇士，或者軍陣之前，毫無用處，但是，若是大人有些不方便處理的事情，林立或許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孔有德目光閃動，眼前這個山賊頭目，居然是一名舉人，不管高函動心不動心，他是有些動心了。

  其實，別看高函一副淡定的樣子，可他心裏可一點都不淡定，甚至有跌了一跤撿了個金元寶的感覺。

  大明朝文貴武輕，就拿現在風頭最盛的遼東督師袁崇煥來說，當年他身為七品的兵部職方主事，在修建寧遠城的時候，有三品武官虛報軍餉吞沒糧餉，他悍然敢處死這三品武官，並梟首示眾。

  七品文官，殺三品武官，這得多大的心，也看得出來，在大明朝，武人的地位和文人比起來，低賤到了什麽地步。

  孔有德是從二品的參將，聽起來地位夠高吧，但是，真是要有把柄落在一個膽子大但是品銜比他低的文官手裏，人家還真敢拿了他，就算砍了他，甚至朝廷都不會有什麽處罰，除非他想造反，不然，就得乖乖的聽話。

  讀書人讀的聖賢書，追求的是萬人敵，那些十人敵百人敵的粗魯武夫，他們自然是看不上的了，所有，在軍中找一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出身，還有著功名的人，真是難得一見。

  像範文程，也不過是一個舉人出身，但是，在主動投降了韃子之後，立刻就官至大學士，可見，讀書人在這方麵是多麽的吃香了。

  當然，對於眼前的高函，孔有德了解得不是很多，隻知道這位是錦衣衛出身，要是知道高函是國子監的監生出身，恐怕立馬心生敬意，言語中更熱乎一些了，讀書人在武人的心中，就是這麽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