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大大的眼睛看著他，似乎是在衡量著他說這話的堅決程度，足足過了半響，她才微微臻首：“你可以放心我，哪怕我死了，我都不會將你這法子泄露出去！”

  高函看了看她，點了點頭，拿出一疊紙來：“來，看看這些圖樣，這是我這幾天琢磨出來的，你隻需要這樣……這樣，嗯，然後這樣……”

  柳如是默默的聽他敘說，有聽得不大明白的地方，偶爾還問一下，遇見高函自己也不清楚的地方，直接就告訴他了，得多試試幾次，哪怕糟蹋點材料都無妨，但是，最後得到的數據，那是一定要記在心裏的。

  足足講了一個多時辰，直到高函覺得自己實在是沒什麽可說的了，才將這些圖樣直接交到她手裏。

  “這些圖樣，你自己慢慢琢磨，改如何建這個爐子，建好了這個爐子之後，如何冶煉出精鋼，大致的法子，都在這裏圖樣裏了，細節方麵，就得靠你慢慢的去摸索去了！”

  柳如是很嚴肅的將這些圖樣收了起來，高函的敘述，也讓她知道了這個爐子的重要性，濠鏡澳附近有沒有鐵礦她不知道，但是高函的法子是直接將那些不入流的生鐵通過這個爐子冶煉成精鋼，具體的道理她不是很清楚，但是，很明顯，這一切的關鍵就是在這個爐子上。

  現在高函將建造這個爐子的方法告訴了她，這些圖樣，流落到他人手裏會有什麽結果，她非常明白。

  這簡直就是憑空將一些廢鐵煉成精鋼，這種法子，說是點金術都不足為過了。

  “將宋健叫來！”等到她將圖紙全部收起來，高函對著外麵吩咐了，很快，一個年輕的錦衣衛就跑了進來。

  這是高函第一次去化人場招攬的時候收到的無名白之一，這些日子來，他早就不複當初的瘦弱模樣了，雖然算不得孔武有力，但是，全身一股精氣神時刻都飽滿的樣子，顯得十分的有幹勁。

  “以後你和你的人就跟著柳小姐，柳小姐的話，就是我的話！”高函吩咐道。

  “明白，哪怕柳小姐叫小的去死，小的立刻就抹脖子！”宋健毫不含糊的回答道。

  “你死了誰來保護柳小姐！”高函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回過頭來對柳如是說道：“這家夥還算機靈，在你身邊，你有什麽事情，盡管指使他，剛剛咱們說的這事情，你熟悉了之後，立刻就開始辦，銀兩，地址，材料，還有工匠，別找那錢良虎，直接找嫣然拿銀子，這事情和火器廠要分開，以後就算出了成績，你們也是該賣的賣，該買的買，不要混雜在一起！”

  ……

  宋健如今是小旗了，手下也有幾個兄弟，既然大人有令，以後跟隨柳小姐，自己他和他的兄弟，就成了柳小姐的貼身護衛了。

  宋健是個死腦筋，也因為他的死腦筋，所以才入了高函的法眼，孫玉林曾經在高函的麵前提起過這個小夥子，而高函到濠鏡澳之後，也對宋健多關注了一下，發現此人敢打敢拚，和番人的戰鬥中，頗有出彩的地方，索性這次給了他這個差事，算是給他機會磨礪他一把。

  柳如是拿著圖紙在屋子裏琢磨了幾天，出來後，直接就找了吳嫣然支了兩千兩銀子，帶著宋健就出去了。

  高函是甩手掌櫃當慣了的，既然這事情他決定了，對於柳如是如何去做，他是暫時不想去了解的，其實，就算他現在想去了解，也抽不出空來。

  去廣州轉悠了半個月的戶部牛主事，又帶著人回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兵部的那技術宅馬主事給他通了消息，一到濠鏡澳，他就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找上門來了。

  “聽說高大人斷定咱們采買的門路斷絕了，也不知道高大人從哪裏知道的這消息！”

  “那你找到門路了！？”高函對於對方陰陽怪氣的質問，一點都不在意，這事情他得到的指令是看著點，可不是要插手，他沒這個義務和責任幫助對方。

  “找到了門路，還至於來回奔波嗎？”牛主事顯然是壓抑著怒氣：“高大人，這是朝廷的大事，你身為觀風使，不支持朝廷的大事也就算了，放出這樣的風聲，你置戶部，兵部於何地，置朝廷於何地？”

  “我實話實說而已！”高函才不吃他的恫嚇：“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就不要亂扣帽子，我能原諒你的冒失，但是，這不是你在本官麵前指責本官的理由！”

  他狠狠的哼了一聲：“牛主事，本官奉旨觀風東南，所見所聞都要呈交內閣，呈交陛下，你一個小小的戶部主事，論品銜，沒有本官高，論官職，沒有本官高，本官做什麽說什麽，需要向你負責麽？”

  牛主事張口結舌了一番，突然醒悟，眼前的這人，並不是自己可以發飆的對象，而且如同對方說的那樣，自己這樣貿然指責對方，還真是毫無理由，毫無尊卑了。

  “下官是心急了！”他囁嚅了一下：“大人恕罪，朝廷的差事辦不下來，下官有些舉止失措了，大人雅量，不必和下官一般見識！”

  “你有什麽好著急的！”高函看了對方一眼：“這采買一事，難道還有期限不成？”

  “總歸是越快越好！”牛主事苦著張臉：“就算我等得，遼東那邊也等不得啊，韃子肆虐，難道高大人就人心看到邊軍沒有利器和韃子對抗，多加折損麽！”

  “你早點這麽說話，不就得了！”高函翻翻白眼：“陛下的旨意，叫我觀風東南的時候，多關注你們一點，但是這旨意可不是說，這是我的差事，你著急，我還著急呢！這般濕熱之處，你以為我願意多呆？”

  “聽說大人覺得在這濠鏡澳的火器廠，能鑄造西夷大炮？”

  有了剛剛開始的別扭，這位牛主事也終於開始學會好好說話了。

  “馬主事說的吧！”高函笑了笑：“當日馬主事看了這濠鏡澳生產的火器，有這麽一些個想法，本官也不過是順著這思路捋了捋，至於能不能鑄造大炮，怕隻是本官的一廂情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