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馬主事一點都不在乎錢良虎的慍怒的樣子：“熟鐵還行，其他的……不值一提。”

  “五十步之內可擊穿重甲殺人，七十步輕甲不能抵禦！”錢良虎哼了一聲，“我覺得很不錯了！”

  “咱們大明的製弓，五十步一樣可以殺人，七十步之內，依然還有準頭！”馬主事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火器造價幾個，這弓箭又造價幾何？再說了這火銃如此沉重，威力又差，準頭又差，除了這製鐵上稍微有點名堂，其他的，我還真沒看出什麽出彩的地方！”

  高函不出聲，聽著他們說話，其實這火器的優劣，在他心裏非常明白，就算眼下在西方已經逐漸跨入了冷兵器向熱兵器轉變的階段，但是，火器在作戰中，依然不是決定性的因素，至少現在除了海上火器對轟，在陸地作戰中，火器依然不是決定性的因素。

  就拿這濠鏡澳的冒險者來說吧，如果火器如此方便攜帶，威力又大，那這些冒險者隻怕隻要稍有身家，立刻就會為自己置辦一副這樣的裝備，但是，火器在冒險者的武器序列中，依然是排在後麵的，即便是冒險者的使用，也是在首先造成一些殺傷之後，然後用冷兵器決定勝負。

  除了馬主事說的造價昂貴，準頭差之類的缺點以外，其實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到現在燧發火器還沒出現，火器的發射速度和頻率太低了，在小規模的作戰中，如此低的發射頻率和速度，實在是沒多大的用處。

  大明在自主製作火器和仿造西夷火器上，取得了一定成就之後，首先就是想到的裝備邊軍，畢竟在大明的國防策略裏，北方的遊牧民族才是大明一直以來的心腹之患。

  但是，很有意思的是，花費了巨資的大量的火器裝備邊軍，卻是一致的遭到了大明邊軍的嫌棄，除了威力巨大安放在城池上的大炮，其他的火器，基本上在邊軍中都是一個擺設，蓋因為也就因為發射頻率和速度這樣的缺陷。

  想一想，騎兵和步兵的對戰，火槍兵當然算是步兵。從騎兵發起衝鋒到步騎接敵，這期間若是熟練的弓箭手，大概可以射出三到四支箭，但是火器，打完一發，隻怕第二發還在裝填的時候，騎兵就已經衝到了步兵的麵前，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邊軍也不願意舍棄輕便的弓箭而去用這又沉又重在他們看來還沒用的火銃了。

  東莞千戶所也有火銃兵，不多，幾十個而已，高函可是看到了，這火銃兵雖然也是背著火銃，但是，身上的其他武器，比起其他的士兵，一點都不見少，該拿刀的拿刀，該拿盾牌的拿盾牌，這火銃打完一槍純粹就是一個廢物了，還不能輕易丟棄，估計，火銃兵在那些軍士眼裏，也不是什麽好差事，甚至隻有犯錯的人的才會去做這火銃兵。

  “準頭不是問題，大軍作戰，這火器肯定是要集中使用的！”高函淡淡的說道，自己的東西再不好，也不是任由人家在這裏挑刺的：“幾百上千槍打過去，哪裏有打不中的道理！”

  “咱們大明有虎蹲炮！”馬主事哼了一聲，一臉不屑。

  “至於威力，那就更不是問題了！”

  “虎蹲炮一樣能打死人！”

  “我說，馬大人，你是來試槍的，還是來挑毛病的！”錢良虎火了，“咱們這火槍，也沒打算賣給兵部，你也不用在這裏指點了，你還是專心采買你的大炮去吧！”

  “不打算賣給兵部，難道你們打算賣給番人？”馬主事一愣，朝著奧利維亞看了看：“我不傻，這火器廠，番人就是個擺設，做不了主的！”

  “就算不賣給兵部，也可以賣給禦馬監的！”高函見不得他這一副篤定的樣子：“錢提舉可是宮裏出來的人，這點臉麵想必還是有的，所以，馬大人就別在這裏瞎操心了！”

  “你這個熟鐵，可以采買一些！”馬主事不虧為技術官員，人家這麽明顯的攆人，他也當作沒看見了：“這等精鐵，造這些沒用的火銃，實在是浪費了，若是能大量采買一些，造作局或許能做出更好的大炮來，如果在其中摻雜些許青銅，能解決咱們造炮的時候不少問題，不過，這的好好測試測試才行，這其中的比例，隻怕要琢磨不少時間……”

  說著說著，他竟然不理兩個對他存在不滿的人，自顧自的又拿起桌上的火銃嘀咕起來。

  高函苦笑了一下，實在是沒法和這人計較，人家都是一個技術宅了，談別的，有意思了嗎？

  “大人，雖然這火槍重了一點，但是，威力還是不錯的！”奧利維亞檢查完工匠們拿回來的靶子：“我看，這倒是和我們王朝隊中的重火槍有點像！”

  “重火槍？”高函腦子頓時浮現出兩個人抬著一根碩大的槍管，在那裏呼哧呼哧的裝填射擊的樣子，頓時就搖搖頭：“我想要的不是什麽重火槍，輕便，威力，準頭，這三個才是我想要的，這樣的火槍，還是努力改進吧，造出來也是廢物，不如不造！”

  “這個……”不僅僅是身邊的工匠，就連一直在一邊站著的伯恩，聽到翻譯的話，也皺起了眉頭。

  “花費多少，不要放在心上，奧利維亞會解決這一切的，但是，若是做出來的火器，連你們以往的水平都達不到，那這火器廠也就沒什麽存在的意義了！”

  火器廠的試槍，簡直成了一場鬧劇，新造的這些火器也遠遠低於了高函心中的期望。

  不過，技術宅馬主事的出現，倒是給了他一條新的思路。

  無論是用這火器廠的原班人馬也好，用這新組合的老工匠帶新工匠也好，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不管這個火器廠怎麽折騰，因為其原料和工藝的限製，這個火器廠永遠都造不出比如今葡萄牙王國更好的火器來。

  相對於國家工廠，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作坊而已，一個小作坊的出產，想和幾乎已經開始標準化生產的國家兵工廠的產品媲美，那是妄想，更別說超越了。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創新，沒有更加拿得出手的東西，這個火器廠其實和大明仿造這些西夷火器的那些作坊，根本沒有本質性的區別。

  高函不懂技術，就是他那有些模糊的前世記憶，也給他帶來不了任何實質性的改變，他知道現在的火器再進一步就是由前膛變成後膛，由火繩擊發變成燧石擊發，就已經占了天大的便宜了，但是，他並不打算將他知道的這秘密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