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沒殺過人，連打架都是來了京城之後，才勉強跟在高函身後打了兩架，但是，進宮之前，高函和眾人分析情況的時候，他可是聽得最認真的一個。

  成為皇帝近侍，這是陳家數百年來從來沒有過的榮耀，但是，與這榮耀想相對應的，那是巨大的風險，大明還沒有哪一個帝王在即位之際有著如此之大的曲折和風險的，九千歲的權勢和跋扈，成了他心頭最大的重擔。

  若是信王登基，坐穩了江山，作為第一批從龍之臣，他的富貴和前程自然有了保證，但是，若是有人對新皇不利，那麽，他們這些人，就是第一批的犧牲品。

  這一點，高函清楚，陳珂現在也清楚了。

  所以，別說有高函的命令，即便沒有高函的命令，這肥嘟嘟的胖廚子，若是真的敢對皇帝不利，在吃食裏弄什麽手腳，他陳珂依然敢奮勇直起，砍了這胖子的狗頭，這和他有沒有殺過人，是否有勇氣，毫無關係。

  陳釀這半個時辰，可以說是過得度日如年。

  在他的那些手下看來，自家監頭忙乎了一下午，此刻正端著茶壺舒舒服服的在監裏愜意的很，時不時和陛下的侍衛說幾句話，簡直是不要太好。

  甚至有那嫉妒的，暗暗鄙夷著這胖子，也不知道這胖子是祖墳上冒的什麽青煙，居然在皇帝一進宮甚至還沒舉行大典，就被皇帝陛下器重了，這種狗屎運，可真是逆天了。

  陳釀卻是有苦自己知道，別看自己擺出一副舒服的樣子，可真要舒服，自己回到自己的住處，好好的洗刷一下，再來一壺香片，那豈不是更舒服，非得在這各種氣味紛雜熱火朝天的禦廚裏舒服？那兩個陛下的近侍，雖然在他的招呼下，也坐了下來，可一直對著他虎視眈眈著，對他說的話，也是要理不理，一點都不搭腔，那架勢，隻差沒拿他當人犯了。

  他好好的回味了一下自己製作這晚膳的過程，確定從頭到尾都是經過自己的手，不可能出一絲紕漏之後，他才略略放了點心，但終究結果如何，還得等陛下那邊用過晚膳再說。

  還好，半個時辰過去了，外麵傳來了消息，那兩個死死盯著他的年輕侍衛，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陳釀整個人直接軟了，剛剛強提起來的精氣神，在徹底放鬆之後，一下就泄了氣，現在的他，如同男人剛剛幹過那事情一樣，一根腳指頭都不想動了。

  “公公，公公！”

  正待他要起來，從外麵跑進來一個小宦官，陳釀搖搖頭，“邊走邊說！”

  那小宦官跟著他，邊走邊低聲的說道：“公公不是派我去禦馬監送膳食，讓小的放機靈點，多聽多看嗎？”

  “嗯！”

  陳釀點點頭：“聽到看到了什麽了嗎？”

  “今天禦馬監那邊，可是出了大事了，他們的一個副統領，也不知道怎麽就去了浣衣局，結果被人發現，失足栽進了染缸，活活給淹死了！”

  那小宦官嘀咕道：“有人說，是那副統領得罪人，還有人說，是那副統領看上了某個浣衣局的女子，想要和對方結個對食，對方不大樂意，找人收拾的他！”

  “反正說什麽的都有！”

  陳釀霍然站住了腳步，聲音都有些發顫起來：“那個副統領，叫什麽名字？！”

  “好像是叫做趙勝，聽說這副統領，幹了還不到半年……”

  “好了！”

  陳釀打斷了他的話：“這事情你不要再打聽了，給我爛在肚子裏，尤其是你剛剛給我說的這些，不許再說給別人聽，更不得說我讓你去打聽的這事情！”

  陳釀臉上肌肉有些抽搐，小宦官一看他這樣子，心下也害怕起來。

  “總之，你不知道這些事情，我也沒派你打聽過這些事情，明白嗎？”

  “小的明白的！”

  那小宦官點點頭，臉色也有些發白：“小的剛剛什麽也沒說，就是看公公累了，服侍公公回去歇息！”

  陳釀點點頭，壓住心中的驚濤駭浪，努力做出平靜的樣子：“走吧，你這小崽子，扶雜家回去！”

  ……乾清宮。

  從坤寧宮回來已經有一陣了，馮君已經和高函就隱衛的事情，做了一個小小的溝通，甚至尚膳監的事情，馮君都還為此做了注解。

  “尚膳監裏，隱衛也安插得有人手，如今高大人又插手這一塊，陛下的膳食如同皇後娘娘的膳食，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了！”

  “這事情，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

  高函點點頭：“尚膳監咱們是第一個要死死抓在手裏的，你在那裏有人，那是更好，不用告訴我你的人是誰，暗中協助我就好了！”

  “好！”

  馮君和高函沒有統屬關係，但是這個表態，就說明他已經準備全方位的和高函合作了。

  “你隱衛的名冊，回頭呈給陛下，要讓陛下知道這宮裏，哪些是可用之人，哪些是可信之人！”

  高函看著對方，見到對方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他才接著說下去：“我等護衛陛下，明麵上還是力量薄弱了一些，你從你那邊，找理由調點人手來充實乾清宮，人數不一定要多，但是身手一定要好，這事情你會安排吧！”

  “十個人！”

  馮君點點頭：“再多，就有些打眼了，我盡量抽調隱衛中的高手，到時候，你高大人用陛下的名義，調撥一下！”

  “行，這些人絕對聽從命令嗎？”

  高函確定道。

  “就算陛下讓他們立刻自裁，他們也不會眨眼！”

  馮君淡淡的說道：“為君王而死，對我們隱衛來說，是莫大的榮耀，高大人盡管放心。”

  兩人談妥了這些事情，具體的細節，以後相處的時候再去談了，反正馮君已經被皇太後“送”給了皇帝，今後隻怕是要常駐在這乾清宮了。

  “陛下還沒召見完這兩人？”

  兩人在這邊談話，在乾清宮的深處，朱由檢也在和人在談話，不過，談話的氣氛，可就沒有他們兩個這麽輕鬆了。

  被召見的是羽林左衛和羽林右衛的指揮使，大明開朝以來，基本都是由這兩位護衛宮禁，是眾所周知的禦林軍，這兩衛輪流當值，在禦馬監未曾建軍立營之前，是宮中唯一的武裝力量。

  現在大明的皇宮中的武裝力量，分為三類，人數最多，做事情最多的，自然是這羽林左右衛，人數在八千左右，其次，是禦馬監的士兵，在宮中多以宦官充任，人數在兩千左右，在其次，就是皇帝的侍衛，也就是傳說中的大內高手，人數在兩百左右。

  當然，皇帝現在身邊的侍衛，明麵上就隻有高函這八人，那麽，皇帝將負責宮禁安全的羽林左右衛指揮使召來，那自然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了。

  羽林左右衛，屬於天子親軍，曆來指揮使非勳貴不得充任，也就是說，眼下坐在朱由檢身前，詳細的在給朱由檢稟報著他們麾下的士兵，

  裝備，關防，值守區域，應對突發事件的手段這些東西的這兩位指揮使，是打自成祖以來，就一直拱衛著大明江山，比起那些文臣武將對這大明江山更有歸屬感的勳貴世家出身。

  朱由檢聽著兩位指揮使的稟報，微微點頭，臉上看不出多少表情，在他心裏，還是很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