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爹！”

  走出門來，剛剛和高函起衝突的那灰帽宦官，低低的叫了一聲，

  魏忠賢看了他一眼，對身後的人吩咐道：“你們先送奉聖夫人回去，其他的人在這裏候著，等候召見！”

  奉聖夫人就是客氏，天啟帝朱由校的乳母，天啟帝登基後，被封為“奉聖夫人”，被賜婚於魏忠賢。

  這兩口子今天一大早巴巴的來迎新皇，肯定是有想法的，但是，朱由檢的反應，卻是很令他們感覺奇怪，

  對於魏忠賢，朱由檢是溫和親厚，撫慰有加，但是，對於客氏，朱由檢卻是看都沒看一眼，連話都沒說一句。

  客氏心中的鬱悶，惱恨，自然不必說，隻是此時大庭廣眾之下，魏忠賢這麽吩咐了，她也隻能應了一聲，隨著人離開了。

  “幹爹，陛下身邊的這幾個小子，蠻橫的很啊！”

  灰帽宦官是魏忠賢的幹兒子之一，禦馬監的副統領，名字叫做趙勝。

  “這幾個人是哪裏蹦出來的！”

  魏忠賢眼睛眯著，有點不悅的問道，朱由檢身邊出現這幾個人，讓他有些意外，而在今天之前，他居然都沒聽說過朱由檢身邊有這麽幾個人，而且這幾個人個個英武，雖略有稚氣，但是個個都是一副初生牛犢的樣子。

  “這個，兒子立刻派人去查！”

  “哼！”

  魏忠賢哼了一聲：“不用了，等你的人查到，黃花菜都涼了，彭寅，你去查，順便弄清楚，外麵還有多少藏起來的人，和我玩這種心眼，有意思嗎，

  在這宮裏，多這八個人少這八個人，真有區別嗎？”

  前麵是對著自己東廠的大檔頭下著命令，後麵卻又變成了自言自語，雖然這幾個人的出現是個意外，他還真沒多重視這幾個家夥，

  但是，這明麵上的這幾個人他可以不重視，若是暗地裏還有八十個、八百個人，那可就不由得不重視了。

  當然，以現在他的權勢，他倒是不擔心新帝和他翻臉，對方自保的心態很是明顯，但是，弄這些小手段，終究是讓他心裏有些不大快活。

  “要不要……”趙勝手化為掌，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一下：“在宮裏弄死這幾個小家夥，可一點功夫都不費！”

  “不用！”

  魏忠賢厲聲喝了他一句：“都將你們這些小心思收起來，想幹什麽，造反啊！咱們內廷的人，都是陛下的爪牙，都得效忠陛下，我再聽到這樣的話，我打斷你的腿！”

  “是，是！”

  趙勝連聲稱是，心裏卻是鄙夷了一下，要是咱們真的效忠陛下，隻怕你才會打斷咱們的腿吧，咱們的這一身榮華富貴，一身的權柄，可都是來自己你九千歲，而不是那個什麽狗屁都不懂的娃娃陛下！“這些話，你們都聽到了！”

  魏忠賢朝著台階下等侯召見的人，點著手指頭說道：“別以為我說些好聽的話，我還真就這麽想的，還有，最近你們都給我收斂一下，別弄得亂七八糟，讓陛下覺得我管教無方！”

  “哼，一幫憊懶家夥！”

  魏忠賢哼了一聲，昂著腦袋趾高氣揚的離開了，這內廷大大小小的官員，被他訓得像孫子一樣，

  卻是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一直到他離開，才把背挺直起來。

  “幹爹說的是真心話嗎？”

  人群中，有人低聲的問道。

  “噓！”

  被問的低聲的回答：“管幹爹說的是不是真心話，照幹爹說的去做就沒錯了，你沒看見趙勝，被幹爹一訓，人都蔫了嗎？”

  “哼，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就知道惹事，幹爹都不想和新皇翻臉，就這麽先維持著，他以為他是誰，敢對新皇的近侍齜牙咧嘴的！”

  “要不……咱們這樣吧，禦馬監的副統領，這位置也該換換了？”

  “回去說，回去說……”

  坤寧宮裏，曾經的皇後，如今皇太後張氏，正側耳細聽著一個青衣宦官的說話。

  皇帝的駕崩，給這個堅強的女人帶來的哀慟，已經從她的麵容隱藏在了眼神深處，現在的她，看起來就是一個有著幾分淡淡憂鬱的美貌貴婦。

  “陛下進宮後在九千歲的隨侍下，在乾清宮裏歇下了，說是下午召見內廷其他人等，所有人都在乾清宮前候著呢！”

  “九千歲倒是沒有在陛下寢宮中逗留多久，奉聖夫人一離開，他就跟著離開了！”

  “陛下隨侍有八名侍衛，一直貼身侍衛著陛下，也進了乾清宮，貌似禦馬監的趙勝試探了一下陛下的近侍，好像沒試探出什麽好！”

  張皇後微微點了點頭，又問道：“奉聖夫人和陛下說什麽了？”

  “從頭到尾，陛下除了和九千歲一人說話，沒有和其他人說過話！”

  青衣宦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張皇後微微舒了一口氣，一直前傾的身子，慢慢收了回來，靠在寬大的錦椅上，眼睛看著坤寧宮遠處的大門，安靜了下來。

  “娘娘，要不要小的去見一見陛下，提醒他若是不娘娘和先皇力爭，隻怕陛下的這龍椅，還來的沒這麽輕鬆呢？”

  青衣宦官低著頭，輕聲說道，語氣細微得除了他們兩人，沒人能聽得見。

  張皇後搖搖頭，沒有說話，青衣宦官等了一陣，沒有得到其他的吩咐，悄然退了下去。

  另外一邊，不遠處的乾清宮裏。

  將魏忠賢打發走了的朱由檢，哪裏有半分的倦意，高函等人隨侍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將書案上一本厚厚的名冊，一頁頁的慢慢翻開來。

  這是內廷十二監四局八司的名冊，稍微有點官職，有資格上花名冊的人，都在這裏了，當然，呈交禦覽的冊子，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的名字都能上去的。

  “宣尚膳監陳釀覲見！”

  乾清宮大門打開，高函大踏步的走了出來，對著台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高喊道。

  一個青衣胖子，幾乎是一邊擦著頭上的汗水一邊從人群中擠出來，朝著高函跌跌撞撞而去。

  “其他人等，暫且告退！”

  台階下眾人“嗡”的一聲，眾人等了半天，就等了這麽一個答複，頓時就議論起來。

  高函卻是不管他們的反應，掉頭就走，那尚膳監的胖子陳釀，立刻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這位大人，怎麽稱呼！”

  別看這尚膳監的陳釀身材胖，但是，有些地方卻是靈活無比。

  就比如現在，他一手仿佛是在擦汗，但是，另外一隻手卻是在抬起的袖間，絲毫不帶煙火氣的朝著高函伸出了一張銀票。

  這伸出的角度之巧妙，確保隻有他和高函兩人看得到這銀票，其他的地方，都被身體和袖子擋住了，動作之嫻熟，更仿佛是演練過千百遍一樣。

  “一點小小的見麵禮，日後還請大人多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