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院已經快兩點了，於曼華從洗手間出來，就見葉繁洗了水果倒了茶，明顯是有話要跟她說。

  今天刀疤的那一聲嫂子，大約是什麽都瞞不住了。

  見她出來，葉繁道：“阿姨，咱們聊聊天吧！”

  於曼華點了點頭，在她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

  葉繁道：“您跟著郭老學畫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跟郭家的人應該很熟悉了吧！”

  於曼華點了點頭，說：“郭老一家都是很和善的人。”

  “郭磊呢？”葉繁問：“您覺得他怎麽樣？”

  於曼華笑了笑道：“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這是很高的評價了。”葉繁道：“他也喜歡畫畫，您和他應該有很多共同語言吧！”

  “的確是很多的。”於曼華道：“外人隻知道他的油畫畫的好，卻不知道他在國畫方麵也頗有造詣。剛開始一直是郭老教我的，後來便換成了郭磊，我跟他在很多方麵的想法都不謀而合。我很了解他，他也很了解我。”

  葉繁本還想循序漸進，卻沒想到於曼華說的這麽直白，她愣了一下問：“您有沒有覺得郭叔叔喜歡您？”

  於曼華喝了口茶道：“我知道他喜歡我，他跟我表白過，我沒答應。”

  “啊？”這下葉繁真是有些驚訝了，她以為他們還處在朦朧階段，卻沒想到郭磊早就挑破這層窗戶紙了。

  “我們認識的第三個月他就跟我表明了心意。我拒絕了，他待我卻一如往昔，甚至幫我籌備畫展，他是真正的君子。”

  “您為什麽拒絕他？”葉繁問：“您不喜歡他嗎？我覺得郭叔叔人很不錯，跟您也般配。”

  “怎麽會般配呢！”於曼華苦笑一聲，“他名家出生，讀的是皇家藝術學院，出國留學三年，獲獎無數。而我呢，高中沒畢業，又有心髒病，家世就更不必提了，無論從哪方麵看，他跟我都不般配。”

  她沒說自己喜不喜歡，而是說跟他不般配。

  葉繁大約明白了，她不是不喜歡他，而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葉繁有點心疼，看向於曼華道：“您沒有讀大學不是因為您考不上，而是被外在條件限製了。至於家世，我想郭磊也不會看重這些，不然他不會跟您表白。您在繪畫方麵天賦很高，這是郭老都承認的事情，假以時日，您的成就不會比他小，您完全配得上他。”

  “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於曼華道：“我們拋開別的條件不談，隻說我的身體。其實你我都明白，我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如果兩年之內找不到合適的心髒，我堅持不了多久的。如果我自私的跟他在一起，那兩年後萬一……你讓他怎麽承受。”

  “阿姨，您相信我，兩年之內一定能找到合適的心髒。”葉繁的眼眶有些發熱，“真的，您相信我。”

  於曼華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不用難過，人總是要死的，我想的明白。現在你有厲司琛照顧，葉東也大了，我其實沒有什麽遺憾，便是兩年後真的離開人世，也無妨的。”

  “您怎麽能這麽說。”葉繁緊緊攥住她的手，“那郭叔叔呢，您就不為他想想了？”

  “正是因為我為他著想，所以才不願意接受他，隻要我們不在一起，失去的時候便不會那麽難過。”

  “可是……”

  “繁繁，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不能太自私了，尤其是對我喜歡的人。”她道：“我們退一步講，就算兩年後我找到了合適的心髒，並且手術成功，我的身體也是沒辦法要孩子的，難道我能讓他絕後嗎？”

  “也許郭叔叔並不在乎這些。”葉繁道：“您又沒有問過他，怎麽就知道他一定介意呢！”

  “他或許不介意，但我介意。”於曼華道：“我真的配不上他。”

  “阿姨……”

  “好了。”於曼華打斷她，“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

  “您不提，但我覺得郭叔叔不會輕易放棄，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我知道。”於曼華點點頭，“我會想辦法讓他放棄的。”

  “阿姨，如果您也喜歡他，那您應該試試，不然將來肯定要後悔的。”

  “或許吧！”她道：“可我現在還沒有這樣的勇氣。郭磊對我……也隻是有好感而已，一切都還來得及。”

  葉繁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麽，她盤算著明天將郭磊約出來，看看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不過這事得瞞著於曼華，被她知道，肯定不會同意。

  傍晚十一就把調查結果給了葉繁，說：“郭磊這人表裏如一，是個真君子。他二十五歲的時候結過一次婚，後來他的妻子喜歡上了別人，郭磊便跟她離婚，成全了對方。之後他一直很潔身自好，除了交往過兩個女朋友之外，沒跟任何人有曖昧不清的關係。

  認識你阿姨之後，幾乎沒有跟別的女性單獨相處過，他的朋友提起他都是一致稱讚的，說他是個表裏如一的君子。”

  “聽起來的確不錯。”

  “你問過阿姨了嗎？”十一道：“她什麽意思？”

  “阿姨覺得自己配不上他，郭磊之前跟她表白過，她拒絕了。”

  “配不上？”十一擰眉，“以阿姨的人品、才氣、長相，就沒有她配不上的人。”

  “我也是這麽勸的，但她很堅持。”葉繁道：“我覺得她還是擔憂自己的身體，怕她有個萬一，讓郭磊痛苦。”

  十一張了張嘴，半晌道：“我已經發動人去找了，相信一定會有合適的心髒的。”

  “會的。”葉繁點點頭，“阿姨這麽好，老天爺不能對她這麽不公平。”

  她絕對不會讓她重複上輩子的命運。

  第二天，葉繁將郭磊約了出來，還是在刀疤的店裏。

  郭磊似乎並不意外，接到她電話的時候，他甚至笑了笑道：“我一直在等你電話。”

  十一等在外麵，包廂裏隻有她的郭磊。

  葉繁開門見山的道：“我就不跟您客氣，直接問了，您對我阿姨是怎麽想的。”

  郭磊放下了茶杯，看向她很是誠懇的道：“我喜歡她，一輩子對她負責的那種喜歡，我想跟她結婚。”

  他果然是個君子，連表白心意都表白的坦坦蕩蕩，毫不遮掩。

  “郭老知道嗎？”葉繁又問。

  “知道的。”郭磊點點頭，“上個月我已經跟父母表白了心意，他們都很喜歡你阿姨，同意我跟她交往。便是他們不讚同，也影響不了什麽，我的事情向來是我自己決定的，他們不會幹涉。”

  那就是說他家裏那邊他已經搞定了，如果阿姨真跟他結婚，家裏不會成為阻礙。

  葉繁抿了抿唇道：“昨天我問過阿姨了，關於你們的事情。”

  “她怎麽說？”郭磊少見的有幾分急迫，“她沒有厭煩了我吧！”

  他說著苦笑了一聲：“我知道她對我無意，但我喜歡她是真心的。我不求她回報我什麽，隻求在她有喜歡的人之前，讓我陪在她身邊。”

  “您覺得您是單相思？”

  “我不知道。”郭磊道：“我有時候覺得她也是喜歡我的，但她拒絕我的態度卻又很堅決，大約是我自作多情想多了吧！”

  “您沒有自作多情，阿姨的確是喜歡您的。”

  郭磊的眉眼一下亮了起來，有些激動的道：“是真的嗎？她親口跟你說的？”

  “她沒有親口說，但她是我阿姨，我看的出來。”葉繁抿了口茶，“至少她比你想象的要喜歡你。”

  郭磊臉上的笑意有些收不住，道：“這樣我就放心了，不必擔心我的追求會給她帶來困擾。我知道現在還不能讓你阿姨放心的接受我，我不著急，隻要她不討厭我就可以。”

  “她不是不放心你。”葉繁搖搖頭，“她隻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她怎麽會這麽想。”郭磊皺了皺眉，“我從來沒有這麽認為過。”

  “你了解我阿姨嗎？”葉繁問：“她沒有讀過大學。”

  “我知道。”郭磊點點頭，“但那又什麽樣呢，學曆能說明什麽？說明我和你阿姨不般配？我覺得很可笑。”

  如果兩個人般不般配是用學曆來衡量的，那國家直接安學曆分配好了，還談什麽感情呢！

  “你阿姨雖然高中畢業，但她有見識、有理想，比許多讀過書的人都強。”

  “我阿姨的確很優秀。”葉繁笑了笑，“她當初其實考上了大學，因為我不負責任的母親把我和我弟弟丟給了阿姨，她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學業來照顧我和葉東。她沒有讀大學不是因為她沒有能力，而是因為我和葉東，是我們耽誤了她的前途。”

  葉繁每次提起這件事，心裏總是很難過，如果沒有他們，她阿姨或許可以過上完全不同的人生。

  “你別這麽說。”郭磊安慰道：“你阿姨每次提起你，嘴角都是帶笑的，她從未覺得你耽誤了她的前途。況且，就算真的有人對不起曼華，那個人也是你母親，你和你弟弟並沒有做錯什麽，你們一樣是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