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0 初代守墓人(三)
作者:意聖域      更新:2020-12-15 10:53      字數:3657
  巨型豎琴的琴弦撩動了一下,並沒有任何人去觸碰它,完全是它自己在彈動,經過千萬年的歲月沉浸,它早已超越了人們認知的範圍,而音皇凝神聚氣,口中開始慢慢地吟誦起卷軸上的字。

  一個個生澀的音節從音皇的嘴裏發出,很像是禱文,在場所有人都聽不懂,但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漸漸發生了變化,這些音節似乎蘊含著能溝通天地的力量。

  在一人一琴無懈可擊的配合下,那鏗鏘有力的節奏,正一點一點驅散眾人心中的迷茫,有一種撥雲見日、神朗氣清的神奇。

  隨著音皇每念出一個字,卷軸上的字就會消失一個,直至最後一個字出口後,卷軸上泛著銀光的字全部消失,隻留下一塊殘破的黑布。

  像是被抽取了神性精華一般,黑色的卷軸變得毫無重量,隨風飄飛起來,並且燃起銀色的火,片刻後,黑色的卷軸被燒成了一縷黑灰飄散在封印之地的上空,這預示著鎮魂封印正式開啟……

  緊接著,封印之地劇烈顫抖了一下,以音皇為中心,在他周圍有十根巨大的透明立柱緩緩從地底升到了地麵,而立柱裏麵囚禁的當然就是隻聞其名,不見其身的十隻遠古怨獸。

  當眾人看清十隻怨獸猙獰可怖的模樣,頓時一片嘩然,雖然知道封印之地封印著十隻怨獸,但親眼所見,不免令人膽寒震驚。

  重見天日的怨獸似乎感受到了久違的人氣,個個嘶吼咆哮,竭盡全力,瘋狂地撞擊著透明的立柱結界,一下又一下強力的撞擊,眾人不禁擔心它們會破壁而出。

  可將士們也不是慫蛋,迅速調整好心態,手持武器對準自己麵前的怨獸,隨時作好戰鬥的準備。

  就在此時,一曲美妙華麗的樂章響起,巨型豎琴又開始無人自彈,撩撥樂章的同時,一縷縷由靈力凝結成的琴弦慢慢地從琴身上衍生滋長,向著十根立柱蜿蜒纏繞而去。

  琴弦向上攀爬,不多時就繞滿了所有的立柱,隨後便幻化成一幅幅華美的銀色圖紋,並且散發出銀光。

  一曲奏罷,十隻原本歇斯底裏的怨獸像是被銀色圖紋鎮住一般,突然變得異常安靜,聽不到一點喧騰之聲,將士們安心地鬆了一口氣,可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陛下……”

  剛剛鬆懈的心又緊張地懸了起來,紛紛向中心地帶的音皇看去,隻見盤坐中央的音皇陛下慢慢地垂下了頭,他已然將自己所有的神力全部傾注在了鎮魂封印之上……

  一位偉大而又仁慈的神就此隕落……

  將士們似乎還沒消化這個噩耗,“嘭”的一聲,音皇身後那架巨型豎琴的琴弦全部齊齊崩斷,它陪伴了音皇漫長的歲月,此生不可能割舍這份情意,它毅然決然隨主人而去……

  一人一琴從洪荒而來,也一同消亡,失去神性精華的軀殼,慢慢地瓦解,變成一顆顆銀光熠熠的星塵,輕輕地向上升起。

  難以言喻的悲哀縈繞在每位將士的心頭,他們全部單膝下跪,為他們心中尊貴的王送行。

  一瞬間,整片音域變得黯淡無光,一股濃濃的死氣彌漫蕩漾開來,就像能感受人們的悲傷一樣,它在用自己的方式為主人的離去而傷心。

  站在外圍守衛的秦揚看著上空的星塵一點一點飄散至虛無,他強忍著淚水,沒讓自己哭出來,他從小在音皇膝下長大,他們的感情就像父子一樣質樸而深厚,從來沒有想過他的神,居然有一天會死在他的麵前。

  沒有給眾人太多哀傷的時間,猛然間,從上空莫名地照下一柱光,正好落在封印之地的中心地帶,將十根立柱囊括其中,隨即耳邊響起一曲雄壯有力的悲歌,猶如百萬人的大合唱。

  將士們知道這是鎮魂塔開始構建的信號,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抹掉臉上的悲痛,接下來他們要麵對的是一場真正的戰爭。

  訓練有素的隊伍迅速調整好隊形,第一梯隊由一百人組成,他們先行出列,背向立柱而立,手挽手、肩並肩,圍成一個圓,將十根立柱圈在裏麵。

  他們個個眼神堅定,悍不畏死,傳達給隊友們的信念是勇往直前,不一會兒,一股黑霧覆蓋了這一百號人,起初黑霧無形無態,然後進行不斷地揮發蒸騰,再凝聚成形,最後一堵一人高的環形黑牆詭異地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雖然黑霧遮掩了人們的視線,沒有人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但沒有嚇退在場的眾人,第二梯隊很快就上來了,他們背靠著黑牆,同樣手挽手、肩並肩,圍成一個圓,如法炮製般出現第二堵黑牆,而第一堵黑牆往上升一節,立在第二堵之上。

  隨後,出現第三堵、第四堵、第五堵、第六堵……黑牆節節攀升,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

  這是一場特殊的戰爭,沒有浴血廝殺的敵人,有的隻是那顆眾誌成城的心……

  在黑牆出現的同時,音域邊界處的地表土崩瓦解,隱隱能看到一個龐大的身軀在湧動,裹挾著泥沙不斷翻滾,頃刻間飛沙走石、塵土飛揚,掀起滔天的沙浪將整個音域侵染其中,原本那片祥和安寧的家園被毀得蕩然無存……

  這一幕被遠處高山頂上的一位老人看在眼裏,他的內心同樣掀起驚濤駭浪,他無法想像自己生活了一輩子的家園,此時已不複存在,更為一份即將逝去的親情而淚流不止,嘴中不停地呢喃:“回不去了……回不來了……”

  “爺爺……什麽不去不來的?”一個溫潤甜美的聲音在他的身後響起。

  老人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急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轉頭看向身後的人。

  來人是他的孫女,年約二十來歲,有些敏銳細膩的洞察力,看著爺爺眼眶紅紅地便問:“爺爺?您怎麽哭了?”

  “沒事?是風吹到眼睛裏了……”老人找了一個理由想搪塞過去。

  可他的孫女並不相信他的這套說辭,一溜煙地湊到他的身邊,向山下眺望,隨即便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問:“爺爺,那方向是音域嗎?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噓……小聲點,別讓你母親她們聽到……”老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女孩趕忙止住聲音,眼睜睜看著她出生並且生活的地方被肆意破壞,心裏湧起無限的悲涼。

  爺孫倆就這樣手挽著手佇立著,目力所及之處,所有地上的建築都毀於一旦,不忍的同時更多的是無奈。

  許久,像是接受了事實一般,女孩聲音哽咽地說:“爺爺,我們是不是再也回不了音域了?”

  老人歎息了一聲:“丫頭,堅強點,以後這個家還要靠你撐著……”

  女孩心思縝密,一點就透,一下子就明白老人的意思,眼淚瞬間奪眶而出:“爺爺……是不是哥哥再也回不來了?是不是……是不是?”

  老人默默地點點頭。

  得到肯定答案的姑娘追問:“為什麽?”

  “為了封印那十隻遠古怨獸,不隻是你哥,還有我們秦家的好男兒,以及上百萬的音皇神軍,他們用生命為我們構建一個安寧的世界。”老人伸手輕輕拍拍孫女的背,安慰地說,“丫頭,我們一定要記住你哥哥他們都是英雄,我們得好好地活著,就不會辜負他們的一番苦心,你明白嗎?”

  “明白!”女孩倔強地擦掉淚水。

  “還有……”老人囑咐道,“這個秘密,我隻跟你說了,你一定要保守秘密,千萬別對你母親,還有其他家人泄露?”

  “知道!”女孩知道分寸,鄭重地應了一聲。

  老人不放心,又囑咐了一句:“特別是丁香,你倆關係好,你可千萬別說漏了嘴啊!”

  “我知道!我絕對不會說的,我發誓!”

  女孩再三保證,老人才放心下來,溫和地說:“走……我們出來太久了,快些回去!”

  正當女孩攙扶著老人轉身時,這才發現他們身後站著一個人,不由地雙雙一驚,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他們最怕知道秘密的人此時就站在他們的身後,看著對方震驚茫然的臉,就知道他們剛才的談話,她都聽到了。

  “丁香……”女孩心虛地小聲輕喚,而丁香的遲疑轉瞬即逝,下一秒,在二人的驚呼中,轉身狂奔而去。

  身後傳來老人大聲的呼喊:“丁香……你不能回去……那裏危險……”

  可丁香已然聽不見了,心中那個建造了無數次的美麗夢境轟然崩塌……憤恨、懊悔、擔憂、哀傷所有負麵的情緒一擁而上,到底是恨秦揚的欺騙,還是擔憂秦揚的安危,她已經分不清楚了,現在她隻想快點到秦揚的身邊,哪怕是死,她也要跟秦揚生死與共。

  丁香火速奔回休息地的營帳之中,在隨身行李中翻出那把名為“空靈”的豎琴背在身上,轉身就向外跑。

  一出營帳,女孩就攔在她的麵前,急急地說:“丁香,你不能去,爺爺說那裏已然成為凶險之地,你去了什麽都做不了,隻會白白送死。”

  “可是……你哥還在那裏!”丁香調頭想走。

  女孩趕忙上前,拽住她的衣袖,哭著說:“丁香,求你了,為了我哥,你不能去……不能去……我哥也不想你有事的。”

  丁香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表情決然地對女孩說:“在我最無依無靠的時候,是你哥救了我,帶我到了音皇陛下的身邊,給了我一個家,一個是我的愛人,一個是我的恩人,他們現在都在那裏,你叫我如何舍他們而去?”

  “我也同樣舍不得他們,但是我們去了也無濟於事,我們幫不了他們,隻會添亂……”女孩的手拽得更緊了,“你是他們珍視的人,所以你更不能去……”

  “讓開……”丁香怒喝道,隨即將背上的空靈抓到身前,“別逼我動手……”

  “不行……你不能去……”女孩依舊死死拽著她的衣袖。

  見女孩沒有放手的意思,丁香撩撥了一下琴弦,一道強力的音波朝女孩襲去,女孩被擊中,重重倒在地上。

  “抱歉!”丁香眼裏盡是不忍,沒有時間去扶女孩,轉身飛速離開。

  “丁香……你不能回去……”女孩還在苦苦地哀嚎,因為她知道丁香此去就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