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9 珍珠淚(一)
作者:意聖域      更新:2020-12-15 10:53      字數:3653
  很快,到了一月一次采購的日子,每次由諾斯帶隊,一是為了約束族人,不可節外生枝,二是為了保護同行的族人,這是身為一族之長的職責。

  諾斯這次回來,給希微帶了一支銀色的短笛,笛身的花紋是用刀一筆一畫刻上去的,在笛子的一端刻了一個圖案,這圖案是由一個黑桃心與一對翅膀組成,也就是他們家族的族徽。

  “這是我第一次做笛子,所以做的不是很好,你別介意……”諾斯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

  “為什麽要送我這個?”希微目光盈盈地看著他,帶著幾分感動。

  “你不是說太無聊了嗎?”諾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我可以教你吹笛子……”

  於是,每晚夜裏,古堡裏的人都能聽到他們的族長與一位女子在屋頂上的二重奏,真是郎情妾意,羨煞旁人啊!

  相處久了,希微發現諾斯常常望著大海發呆,那神情像是追憶往昔,像是悼念哀思,又帶著濃濃的愧疚,還時不時歎息一聲。

  終於有一天,希微忍不住問他:“海的對岸有什麽?你為什麽會有這麽落寞的表情?”

  “我們的家族曾經在對岸的大陸上輝煌過……”諾斯輕輕垂下睫毛濃密的眼簾,對希微講述起一個深埋在他心裏已久的秘密……

  諾斯出生在一個叫卡蘭斯的國家,他出生的時候,他的家族已經是卡蘭斯名聲顯赫的四大家族之一,管理著卡蘭斯整個富庶的南部地區,並且掌握著先進的珍珠養殖的方法,受到國王的重用,可以說,他們家族在卡蘭斯的地位如日中天,前途不可估量。

  而諾斯的父親就是這個家族的族長,他老來得子,自然對這個兒子溺愛有加,千依百順,諾斯就在全族人的嗬護下漸漸長大了。

  本以為長大後接管家族以及傳承珍珠養殖技法,就是諾斯這一生早已注定的路,可就在他剛滿十八歲時,年事已高的老族長生了一場大病,眼看命不久矣,一天夜裏,他將諾斯叫到床前交代後事。

  頭發蒼白的老父親躺在床上羸弱不堪,他的小兒子看著他被病痛折磨,已然淚流滿麵。

  一隻幹枯的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諾斯柔軟的頭發,老父親慈祥地看著他,溫和地說:“孩子……別哭了……記得我跟你說過,你要承擔起這個家,所以堅強點……”

  諾斯乖巧聽話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對老父親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老父親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我接下來的話是關乎整個家族的生死存亡,你可要聽清楚了,我們這個家族曾經都是吸血鬼……”

  “吸血鬼?”諾斯驚愕地反問。

  “聽我說完……”老父親輕輕拍了拍諾斯的手安撫了一下,“你肯定是想問,我們一點也不像吸血鬼,是嗎?原因很簡單,我們的祖先在機緣巧合下得到了一麵血魂鏡,就是因為它,封印了我們身上吸血鬼的力量,所以我們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老病死,嗬……能自然的生老病死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

  老父親對生死的坦蕩是年輕的諾斯所無法理解的,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他不希望父親離去,他覺得自己承受不了一個家族的重擔,從剛才父親的話語裏,他聽出一些端倪,吸血鬼是不會死的,心念一動,忙問父親:“那……血魂鏡在哪裏?”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重點……”老父親的目光變得嚴肅起來,鄭重地說,“血魂鏡是曆代族長口口相傳的秘密,知道為什麽家族中每出生一個孩子就要與族長住上一晚,名義上說是賜福,實際就是用血魂鏡封印孩子身上的吸血鬼之力,所以血魂鏡對我族很重要,我們想在這個人類聚集的地方生存繁衍,就必須要仰賴血魂鏡,讓我們的族人平平安安地過完一生,就是族長應盡的義務,也是必須承擔的責任,你明白嗎?”

  說著,老父親哆哆嗦嗦地從床頭櫃裏拿出一個雕工精美的漆木盒子,遞給諾斯,囑咐道:“盒子裏麵就是血魂鏡,使用的咒語就刻在盒內,你要守住全族的秘密,保管好血魂鏡……血魂鏡一旦有什麽閃失,噩運必將降臨,我族也會萬劫不複,切記切記……”

  諾斯是怎麽從父親的房間裏出來的,他已全然不知,隻是渾渾噩噩地捧著木盒走在回自己房間的長廊上,他的腦子裏還無法消化父親帶給他的秘密。

  整顆心被這個超乎現實的秘密和全族的重擔扯得生疼,年輕的他還未看清這個世界,就要守護自己無法理解的事物,一切都顯得太不真實。

  突然,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訥訥地轉過身,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現在眼前,一個身穿黑衣、蒙著臉的高大男人猛然朝他撲來,伸手環住他的脖子,挾持他為人質,與後方追來的衛隊形成對峙的局麵。

  諾斯見形勢不妙,本能地把懷裏的木盒捧緊了幾分,心跳也跟著加快了許多。

  “別動……”男人把匕首抵住諾斯的脖子恐嚇,又對衛隊大聲嚷嚷,“你們別過來,小心老子弄死他。”

  “少爺……”領頭的衛隊長看到諾斯顯然覺得很意外,一般這個時候,城堡裏的人都已經睡下,隻有衛隊在巡邏,但不管出於什麽原因,諾斯的人生安全才最重要,示意手下人稍稍往後退幾步,然後對蒙麵男人說,“好了!這樣總行了吧?你把人放了,我可以放你走。”

  “好!說話算話,你們別過來,站在原地別動。”蒙麵男人帶著諾斯小心翼翼地向後退去,一邊緊緊箍住諾斯,一邊密切注意衛隊,生怕他們出爾反爾。

  直退到與衛隊二十米開外的一處圍欄,蒙麵男人向後望了望,看見圍欄的欄杆上係著一根粗麻繩,估計這貨就是從這裏摸上來的,他們所處的位置離地麵有十幾米,看來這個蒙麵男人身手不錯。

  雖然到了安全區域,但是男人還不敢放鬆,心裏麵尋思著,從這裏滑下去,可借著城堡西麵的樹林,就能逃出去,看來勝算很大,那一直懸著的心不免一鬆,箍住諾斯的手也沒那麽緊了。

  諾斯畢竟還是個孩子,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被挾持的過程都表現地極度配合,沒有絲毫反抗的舉動,不會對男人造成威脅。

  男人隻要一把推開他就可以順著繩子滑下去,可事與願違,男人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諾斯手中的漆木盒子,看著他視若珍寶的模樣,想必裏麵是價值連城的寶物,頓時貪念升起,想著臨走時順個寶物就當來這走一遭的酬勞,那隻環住諾斯脖子的手就伸過去搶奪木盒。

  關乎全族生死存亡的聖物,諾斯全神貫注護著,哪有那麽容易被奪走,男人見一擊不中,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測,由於在諾斯身後,手上使不出力氣,男人就放開諾斯的脖子,把手伸到他的腋下準備再次搶奪,諾斯瞅準這個空隙,抓住男人另一隻持匕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啊……”男人被咬得一聲慘叫,手一鬆,匕首應聲掉落,而諾斯還是咬著他不鬆口,兩人糾纏之際,衛隊長快步上前,拔出腰間長刀直指男人而來。

  寒光一掠,男人本能往後一閃,可他忘了身後是不到腰身的圍欄,一下腰,半個身子就探出圍欄外,再加上諾斯有意無意地一推,完全擋不住跌落的命運,可握在木盒上的手沒有鬆開,導致諾斯一起與他跌了出去。

  身旁的衛隊長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諾斯,穩住了他的身子。

  然而,手無縛雞之力的諾斯拽不動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眼睜睜看著男人扯著木盒摔了下去。

  此刻,諾斯的大腦一片空白,臉色更如紙一般蒼白,隻憑本能地大喊:“盒子……盒子……快,快,快下去找!”

  一行人火速下到地麵,先是發現那男人橫躺在地上,顯然已經摔死了,衛隊長揭開那人臉上的布看了看,便命人將屍體抬走。

  諾斯望著屍體離去的方向問:“那人是小偷嗎?”

  “應該沒那麽簡單!”衛隊長歎了口氣,“族長病重,許多勢力對我們家族虎視眈眈,那人恐怕是來打探消息的。”

  諾斯點點頭,雖然年紀尚小,但是他也明白,他們家族掌管著最富庶的南部地區,特別是卡蘭斯本國的三大家族都有意想來這分一杯羹,如果沒有老父親從中斡旋,南部地區早已沒有他們的立足之地了。

  “少爺,是這個木盒嗎?”一名隊員將木盒遞給諾斯。

  諾斯接過木盒,心就涼了半截,因為木盒上赫然出現幾條裂紋,他不敢在這裏打開,捧著木盒奔回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的第一時間,他打開了漆木盒子,盒子裏麵安靜地躺著一麵黑灰色的圓鏡,隻有巴掌大小,背麵朝上,鏡子的背麵是一個浮雕的花卉,看樣子是一朵薔薇。

  諾斯深呼吸了一口氣,哆哆嗦嗦將鏡子取出,翻到正麵一看,心頓時墜入冰窟,這下完了,鏡麵布滿猙獰的裂紋,映照出他破碎的臉。

  突然鏡麵紅光一閃,諾斯的雙眼一瞬間染上一片紅潮,便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當我再次醒來時,我們全族站在廣場之上,而我們的腳下堆滿了屍體,現場慘烈不堪,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我……”諾斯的臉上浸滿了愧疚,垂下頭輕歎,“是我沒用,沒有保護好血魂鏡……”

  諾斯的頭更低了,他似乎被這種深深的悔恨壓得透不過氣來,希微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安慰的話語此時顯得蒼白無力。

  “族人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隻有我父親知道,他努力安撫著族人,可是,不出兩天,消息就傳到了國王那裏,隨之而來的就是大批吸血鬼獵人,準備圍剿我們,父親想與國王交涉,可是國王根本不準,再加上三大家族從中作梗,局勢無法挽回。”

  “在獵人包圍城堡前,父親命一支小隊,帶著一小部分族人偷偷地離開,不至於全族覆滅,我們的船在海上漂泊了半月,到了這座小島,於是,我們這批幸存者就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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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的第一天,重新開始新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