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
作者:一隻老烏賊      更新:2020-12-15 10:51      字數:3338
  熊赳赳跑的飛快,她這種人小時候怕班主任,大學怕教授,現在工作了也還是怕老板。

  雖然老板看著還挺平易近人的。

  熊赳赳住的和悅小區離公司很近,步行十五分鍾就能回家,上班第一天就這麽糊弄過去了,這工作量和收入完全不成正比啊,還以為會有多人間煉獄哪,也不過如此。

  存著僥幸心理,越想越興奮的她,蹦躂著回了家,打開門卻不見楚湛天。

  難道是去隔壁樓找張飛了?

  她書包都沒來得及放下,又一溜煙跑去了張飛家。

  “楚湛天……不,我小舅在不在你們家?”熊赳赳一邊漫無目的參觀張飛的房間,一邊詢問。

  “不在啊,小舅中午幫我搬完家就去找你了,我沒見他。”

  張飛遞過來一罐開好的冰可樂,背著手跟在她身後。

  熊赳赳納悶:“哎?那人去哪了?手機也沒帶。”

  “是不是去找朋友了,或者,女朋友?”

  張飛的聲音不大,尾音裏卻透著掩飾不住的八卦氣息。

  女朋友?他好像是說過,自己法力完全恢複之後,會去找他未婚妻——那個世界上唯二的神龍。

  熊赳赳猛灌了一口可樂,氣泡帶著衝勁頂的她喉嚨發痛:“他這麽大個人了,出去找誰也不能向自己家小輩稟報吧。”

  張飛聳聳肩:“也對,你出門不向小舅稟報就不錯了,還能輪得上咱們知道他的行蹤。”

  房間不大,是一室一廳,熊赳赳幾步就逛完了,順帶著還看到張飛的一櫃子限量版球鞋。

  “你每到月底就跑來找我蹭飯,合著錢都花在這了。”熊赳赳拍拍那三米高的簡易大鞋櫃,球鞋們都跟著這不小的力道抖了三抖。

  張飛趕緊一步上前,幫熊赳赳按著肩膀,健康的小麥色臉頰顯得大白牙更白了:“我這不也經常給你買鞋嘛,這雙,還有這雙,你看,咱倆的一模一樣。”

  他指著鞋櫃裏的幾雙鞋,想求得熊赳赳理解。

  她抬眼看了那幾雙鞋,氣更不打一處來:“你說我也不打籃球不撩妹,穿這些長得跟太空飛船一樣的球鞋幹嘛,還有那雙帶翅膀的,你知道咱們學校那隻野狗為了咬掉它追著我跑了多久嗎?”

  張飛咂咂嘴,似乎不是很同意這個說法:“難道不是因為你怕狗,見狗就跑,人家才追你大半個學校的?”

  熊赳赳把肥宅快樂水往鞋櫃裏一伸,挑著眉尾問:“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組織語言。”

  張飛生怕自己那些寶貝鞋淋了可樂,趕緊求饒:“小姑奶奶,都是我的錯,我以後送鞋絕對不帶翅膀,以後你找我蹭飯好吧,我讓你蹭一輩子。”

  熊赳赳把手伸回來,又拍掉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誰找你蹭飯,我以後可是要當小富婆的人。”

  熊赳赳終於在和張飛的鬥嘴環節中想起了當時要養楚湛天的終極目的,如果他真要走,怎麽也得告訴一下她下期大□□中獎號碼吧,要不然她怎麽有點人財兩空的感覺哪。

  想著自己養楚湛天的目的本來就不是那麽單純,瞬間內心深處那些不明所以不安就跟手中可樂罐裏的氣泡一樣,伴著空氣瞬間消失。

  對,心裏的不愉快都是因為搖錢樹要跑了,不是別的原因。

  這麽心安理得的給自己找好理由,熊赳赳和張飛就約著馮北去附近美食街掃蕩去了。

  一頓胡吃海塞下來,接近九點,她回到昏暗無比的家,下意識的趕緊開燈,眼前的明亮似乎並沒有跟著照進她心裏。

  楚湛天,居然真的還沒回來。

  不回家算了,她又不是他真的主人,再說,人家也從來沒真正承認過,所有的控製欲不都是她自己對號入座的嘛。

  熊赳赳又自我調節了一番,進浴室好好洗了個澡,躺床上開始刷手機。

  這時,蘇靜每周一個的電話打了進來。

  說來也奇怪,像蘇靜這樣的單身女人,平常換在別人家,該是對自己孩子看的比什麽都重,不每天一通電話的噓寒問暖就罷了,有時候母女之間規定好的一周一通,她有時候都能因為記性的原因推遲好幾天,對熊赳赳上大學後完全是放養模式。

  也就熊赳赳本著父母在,不遠遊的老話,主動每周多打幾個電話去慰問一下自己的老母親,不過聽說她這段時間給張飛打電話倒挺勤的,也不知道那家夥有沒有把楚湛天給暴露出去。

  轉念一想,應該沒有,有的話電話裏早問了。

  “媽,這個點還沒睡?”熊赳赳看著已經十點多了,蘇靜擱在平常也該睡了。

  熊赳赳一直堅信,蘇靜接近五十歲的年紀,卻還是三十出頭的皮膚狀態,一定是早睡早起不熬夜的功勞,她也想有像蘇靜一樣吹彈可破沒有一絲皺紋的皮膚,可再這麽失眠下去,她大概會未老先衰吧。

  電話那頭像是打錯了一樣,隔了好半天才回話:“赳赳,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圓,多好看。”

  熊赳赳眉心一蹙,心口也帶著比先前更沉重的起伏,語氣卻淡淡的:“又賞月哪,都多少年沒這雅興了,今天是怎麽了?”

  電話那頭似乎情緒不高:“今天的月亮不一樣,你看它旁邊雲彩都是彩色的。”

  熊赳赳拉開窗簾坐在地毯上,透過澄明的落地窗抬頭看今天的月亮,確實不似平常的美,比以往更圓更大也更明亮,潑灑下來的冷光帶著攝心動魄的葳蕤,卻被身旁說藍不藍,說紫不紫的雲層遮的有些欲蓋彌彰。

  那光亮透過雲層的間隙直直的射下來,,竟泛著些五彩斑斕的美。

  熊赳赳作為一個工科生,還是本著嚴謹的態度懷疑了一下是不是夜晚的光譜達到了飽和,或者說,明天要下雨了,雲層裏積攢的水珠太多,形成了折射。

  “是挺美的,不過媽,月亮越大海平麵越高,這不是什麽好事。”熊赳赳帶著目的提醒道。

  “怎麽什麽美好的事物跑你嘴裏就這麽煞風景哪。”那頭的蘇靜聲音裏的惆悵蕩然無存,隻剩下對女兒的嘮叨。

  “還有,飛飛和我說跟你租了同一個小區,方便照顧你,聽說你找到工作了,沒想到你這麽個懶蛋還有人要。”

  “蘇靜女士,注意一下你的措辭,什麽叫懶蛋,有這麽形容自己閨女的嘛。”熊赳赳薅著屁股底下地毯的毛,溫聲抱怨,嘴角笑意卻在清冷的月光下看的清清楚楚。

  她無法撫平蘇靜心底的思念,那轉移一下她的注意也是好的。

  蘇靜那邊打了個哈欠,卻還是不舍得掛電話:“剛工作又要租房子,手上沒錢了吧,怎麽不知道給我要哪,媽一會給你轉點過去。”

  熊赳赳環顧了下自己租的豪宅,摳摳眉骨:“你女兒太優秀了,找的工作開的工資很高,還能預支,用不著打錢。”

  “有一句我不能認同。”

  “哪一句?”

  “你說你很優秀那一句。”

  熊赳赳:“……”

  剛掛電話,手機叮的又響了,是一萬塊的轉賬記錄。

  微信也緊跟著進來。

  知道你優秀,但是你媽更優秀,這個月賺太多,花不完分你點

  熊赳赳嘴角掛著笑,把手機扣在地上開始抬頭欣賞和蘇靜看到的同一輪月亮。

  熊赳赳記得蘇靜說過,她和暮夜第一次見麵,月亮就是這樣七彩斑斕攝人心魄的美,晃得她以為自己在做夢。

  對,暮夜是熊赳赳爸爸的名字,熊赳赳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姓暮卻給自己女兒起了個這麽奇怪的名字,連帶著姓都不一樣。

  不過蘇靜後來向熊赳赳解釋過,暮夜覺得名字就是個代號,叫什麽都行。

  因為熊赳赳出生的時候,他在看水滸傳的第一百零六回,裏麵有一段“那賊將季三思,倪懾,領著十餘員偏將,雄赳赳氣昂昂的殺奔到城下來。”

  蘇靜又很喜歡熊貓,他倆一合計,就有了熊赳赳這麽個古怪又特別的名字。

  雖然在熊赳赳的殘存記憶裏,暮夜的腦洞確實大的出奇,整天騙她多吃雞翅就能長出翅膀,把自己埋在土裏澆點水就能有長出來一個哥哥,還說他死了會變成月亮,因為月亮是獨一無二的。

  熊赳赳的腦洞大約是隨了他,不過她也慶幸暮夜當時看的是第一百零六回,要看的是第七回,那熊赳赳現在可能就叫魯智深了。

  她知道,蘇靜其實是想暮夜了。

  自從暮夜去世,蘇靜再也沒這麽傷懷的看多月亮,最多就是某些不經意間和熊赳赳嘴上提提他們浪漫的偶遇。

  或者因為,自從暮夜去世,天空再也沒有過這麽好看的月亮了,也再也沒有那個和她一起看月亮的人了。

  熊赳赳睡不著,抱著腿坐在窗邊,抬頭看著今晚掛在蒼穹之上的皎月。

  暮夜說的對,它是獨一無二的,耀眼到周圍星光暗淡,明媚到大地靜謐安然,透過玻璃撒到她身上,沒有一絲溫度,像是殘存記憶裏那雙微涼的手,握著她的小手告訴她……

  別怕,爸爸在這。

  熊赳赳就這麽措不及防的,從這相似的溫度裏,想到了楚湛天,這家夥還沒回來,都快十二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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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月亮為什麽會這麽圓這麽大這麽特別哪?小天使們開動腦筋。

  (作者瘋狂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