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覺心意,另一方仍未明
作者:別瞎琢磨      更新:2020-12-15 10:44      字數:3846
  雖然這樣想著,但蘇燃再清楚不過,根本就沒有下雨。

  沒有,下雨。

  他慌亂地摸了兩手的淚水,呆呆地看著,內心詫異不已。

  我還是男生嗎?竟然會哭?在大街上掉眼淚未免也太丟人了吧,這要是讓別人看見我一個大男生哭成狗,不得笑話我?

  我為什麽哭了?

  是因為……林默嗎?

  我為什麽接受不了他有女朋友?

  我是……

  一個詞突然出現在蘇燃的心裏,嚇得他一個激靈,內心無比慌亂。

  他想找到能證明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的證據,可是卻一無所得,證無可證,最終隻得戰戰兢兢心亂如麻的默念出了那兩個字

  ——喜歡。

  我是……喜歡他嗎?

  喜歡?!

  蘇燃忽的睜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手也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喜歡?嗬,喜歡一個男孩子?

  我終於還是有病了,我終於還是不正常了,我終於還是被那個人給影響了啊。

  我都已經這樣了,也無所謂了,可是林默不一樣,他不能像我這樣……變態。

  他還有女朋友,他終究是跟我不一樣的。

  怎麽辦,怎麽辦,我竟然喜歡上一個……男生?

  我竟然喜歡上一個男生!

  那個人讓我對男生與男生之間的事感到厭惡,讓我產生了心理陰影,讓我極度惡心,讓我不喜歡跟別人有肢體接觸。

  我一直覺得,男生與男生之間也太惡心了吧,喜歡同性的都是變態,沒想到還沒想到,我終究還是成為了我最惡心的那種人,我終究還是成為了我所認為的那種變態。

  多可笑,嗬,多可笑啊。

  我該如何麵對林默呢,啊?每□□夕相處,一同上課,我該如何麵對他啊。

  他如果知道我對他有那種惡心的想法的話,他會怎麽看我?

  他會不會後悔跟我成為同桌?

  他會不會後悔讓我跟他一起學習?

  他會不會想起在我家吃的飯就會覺得惡心?

  他會不會一看到我就厭惡至極?

  他會不會和老師說“他是同性戀,他坐在我身旁,我會很惡心”?

  他會不會聯合全班同學一起孤立我?

  他又會不會找老師調換座位?

  ……

  沒關係,沒關係,其他同學討厭我孤立我,甚至是辱罵我都沒有關係,但我不希望那個人是林默。

  我到底該怎麽辦啊……

  蘇燃一時間仿佛失了力氣,雙腿無力,路都走不動了。

  他蹲在路邊,想要平複一下心情,想要讓自己緩一緩,可是一扭頭看見身旁立著的垃圾桶,頓時眼淚像是擰開了水龍頭裏的水,流的更多了。

  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如斷了線的珠子、散了盆的黃豆一樣,劈裏啪啦地落到地上,很快便洇濕了腳下的一小片土地。

  他一邊麵無表情的哭,一邊想到,還真是物以類聚,垃圾找垃圾啊。

  這是在暗示我什麽嗎?

  嗬嗬,垃圾,倒還真是比喻的貼切呢。

  蘇燃蹲在地上,手肘撐在膝蓋上,兩手托著下巴,就靜靜的蹲著,也不擦眼淚,任憑淚水肆意在臉上流淌,劃過臉頰,落到地上,發出“啪嗒”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天色不早,來來往往的行人看不清蘇燃在哭,隻能隱隱約約看到有個人影蹲在垃圾桶旁,於是一邊經過一邊順手指指點點,留下幾句感到驚奇的話——“怎麽有個人蹲在垃圾桶旁啊,真奇怪。”

  蘇燃卻全都聽不見,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比難過。

  怪不得我不希望林默交女朋友,原來是因為我……喜歡他。

  原來,我喜歡他。

  不過,就算喜歡他又能怎麽樣呢?甚至都不能像那個女生一樣直接跟他說出來。

  這份變態的感情注定見不得陽光。

  我能喜歡他嗎?

  我這樣肮髒變態又惡心的人配喜歡他嗎?

  配嗎?

  我知道不配,可是我能偷偷的喜歡一下他嗎?

  我不告訴他,這樣他不知道的話,也就不會覺得惡心了。

  行嗎?我就偷偷喜歡著他就行,不會給他帶來困擾的。

  對,隻要偷偷的,不讓他知道,他就不會覺得惡心的,他就仍然還是那個傻乎乎的大男孩。

  所以,既然對他沒什麽影響,那我應該可以偷偷喜歡他了……吧。

  給自己找好了理由做好了心理建設後,蘇燃擦幹了眼淚,揉了揉已經蹲麻的腿,站在路邊向來時的方向望了望,沒看到想要看到的那個身影,便落寞的轉過身去。

  看著前方的道路,蘇燃心想,你如果還不趕快來的話,我就要走到家了。

  但他最終還是沒走成,又鑽回了路旁的垃圾桶旁蹲好了。

  他一邊安安靜靜的待著,一邊想,既然我這麽喜歡你,那我就等等你好啦。

  但我就隻等你你兩分鍾,兩分鍾後你如果還沒來的話,那我就先自己走了。

  兩分鍾後,蘇燃探頭看了看,沒來,心道,那我就再等你兩分鍾好啦。

  又一個兩分鍾後,蘇燃又伸長脖子看了看,還沒來,心想,我最後再等你兩分鍾,再不來的話,我就真走了。

  ……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兩分鍾,也不知道說了多少次自己要走,卻終究還是沒能走的了。

  能不能等的到?

  如果等不到的話,那應該什麽時候就放棄等待選擇回家呢?

  如果等的到的話,那又需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等到他來呢?

  其實蘇燃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的到,也沒想過自己什麽時候就走,更不知道自己可能等到什麽時候林默才會來。

  他什麽也沒考慮,什麽也沒想過,隻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再等兩分鍾”。

  再等兩分鍾。

  好在,他終於等到了。

  當見到那個令他既難過又歡喜的身影時,他很開心,卻不知為何隻能虛虛的喊出一聲“林——默——”,一點都不響亮。

  他以為自己能夠做到心平氣和,可是,那隻是他以為的而已。

  他以為他以為的就是他以為的了嗎?

  不是呀,他以為的其實並不都是他以為的他以為。

  就像現在,蘇燃以為自己能平靜的麵對林默和他與女生的“愛情故事”,就像一位看客,靜靜的看著他們兩人的情意綿綿,再嘖嘖道一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或是一句“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打趣打趣他們,自此抱著自己對林默偷偷的喜歡,繼續跟林默做一對普普通通的同桌便好。

  但是,當真的見到林默並且感覺到他句句都在顯擺他的女朋友時,蘇燃開始炸毛了,於是對林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處處顯得有些無理取鬧。

  蘇燃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對,但他控製不了。

  蘇燃一見到林默的時候,便想問問他跟女生說了些什麽內容,可是他又覺得這算是隱私,是不應該問的,因為窺探別人的隱私是不禮貌的行為,便沒有問。

  但是他又實在是好奇,當然也不僅僅是好奇,還有某種隱秘的不願藏在裏麵,他希望能聽到他希望聽到的那個回答。

  蘇燃想,我不能直接了當的問,我得迂回的問,隱晦的問,不能讓他察覺到我對他的隱私有興趣,不能讓他覺得我是個窺探別人隱私的流·氓。

  正想著,便聽見林默意味深長的又問了一遍“真的不想聽嗎?”,便動了心鬆了口,轉過臉去麵對著林默,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說道:“人女生跟你說什麽啦?”

  既然你這麽想分享你們之間的故事,那我就勉為其難的當一次你的聽眾好啦。

  林默看著蘇燃明明很想聽卻裝作不想聽最後不得不聽的樣子,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可愛。

  他忽然產生了一種衝動,一種想要動手的衝動。

  就像是半小時前蘇燃蹲在自己麵前用手撐著下巴仰著臉對自己說話時產生的那種衝動,覺得蘇燃乖乖的,萌萌的,可可愛愛的,想……rua?!

  想伸手呼嚕呼嚕他的頭發,再順嘴念叨一句“呼嚕呼嚕毛嚇不著”,又想像擼貓似的那樣擼一擼。

  想要輕輕捏一捏他脖子後麵的肉,看看他是不是會舒服地眯起眼睛,愜意的打個嗬欠,然後像小貓崽崽似的抱著自己的腿蹭一蹭,再找個舒服的地方歪著腦袋呼呼睡大覺。

  不過,當時隻是想想而已,並沒有真的動手,現在同樣也不敢開擼,隻能悄悄攥緊了拳頭,並默念“咒語”,以此來壓製自己內心快要抑製不住的衝動。

  不能擼,不能擼,他又不是貓,我擼他幹嘛?

  不能擼,不能擼,你是我的手,就該聽我話。

  我不讓你擼,你就不能擼,你若不聽令,板磚拍糊你。

  你要是罔顧主人的命令擅自動手的話,小心我一板磚拍糊你哈,我可是超凶的。

  林默暗暗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將揉揉蘇燃的荒唐念頭壓製住後,朝著蘇燃“嘿嘿”一笑,露出了兩顆標誌性的小虎牙,在路燈的照耀下閃著潔白的光,然後一臉欠揍的樣子說道:“哎,我不告訴你,嘿嘿。”說完就腳底裝滑輪向前溜走,隻留蘇燃一個人在涼涼小風中獨自淩亂。

  林默跑到蘇燃前麵三四米遠的地方,停住,回過身來,對著蘇燃傻樂一番。

  蘇燃看著林默那副傻瓜兮兮的樣子,鼻子差點氣歪了,氣鼓鼓地瞪著他,恨不得把他剁吧剁吧撒上孜然加上蔥薑蒜給醃製成老臘肉。

  看著蘇燃像隻河豚似的向自己滾……哦,不,是走來,背後仿佛背著一把四十米長的大刀,林默立刻住臉,把“欠揍臉”化為“正經臉”,趕緊補救:“我說著玩的,我說著玩的。我告訴你,我當然會告訴你了,我怎麽能不告訴你呢?我都已經答應你了,對不對?我又不跟你……”一樣。

  最後兩個字被蘇燃一記淩厲的眼刀給生生砍沒了。

  林默及時住嘴,言歸正傳:“內容太過繁瑣,情節一波三折,為了節省時間,我就給你說個內容梗概,主要內容就是呂蓓依跟我表白了。”把人女生說的話說給第三個人聽好像不太好,我倒是無所謂,不過得給人呂蓓依留著隱私,畢竟是要求單獨跟我說的內容,那應該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的吧。

  蘇燃:“……”就這?

  我耳朵都準備好了,你就給我聽這?

  下文呢,啊?下文呢?

  我不關注呂蓓依幹了什麽,說了什麽,我想知道的是你說了什麽,又答應了什麽。

  林默和蘇燃大眼瞪大眼,空中頓時幻化出一串沉默的省略號。

  一隻烏鴉啊啊(二聲(*^▽^*))飛過,留下身後寂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