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炫成績,炫炫炫你瑪幣
作者:別瞎琢磨      更新:2020-12-15 10:43      字數:4586
  “我媽那邊一共姐妹三個,她是老二,我大姨家有兩個女兒,一個比我大,一個比我小,我小姨家有一個比我小的兒子,我是四個孩子中學習成績最差的。

  表姐上大學,年年獎學金,表妹現在上初二,每次都是市第一名,表弟上初一,每次考試也是他們那邊的全市前五名,就我自己,什麽也不是,成績差到沒眼看,別說市第一了,就算是個全市前兩萬名我也從來沒進過。

  每次過年出門走親戚,成績是飯桌話題必談的一個,七大姑八大姨互相詢問孩子考的怎麽樣得了幾張獎狀發了多少喜報,每次我都假裝沒有聽到這個話題,從不主動去提及它,如果問到我的話,我通通報之以微笑,回之以‘就那樣’。

  他們都說我不在意學習上的事,考好考差都一個樣子,表麵上根本看不出喜悲。

  其實我內心可沒麵子了,你想一想,如果你那一輩好幾個孩子,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學業有成,就你自己是個學渣渣,心裏肯定很羞愧,所以每逢過節我都害怕走親戚,怕他們問起成績來的時候就我一個人無話可說。

  逢年過節的飯桌上,孩子是比自己的成績,大人是比自己孩子的成績。

  每次我那些姨說起自家孩子又得了什麽獎又考了第幾名又被老師表揚了什麽話時一臉驕傲自豪,唯獨我媽沒有什麽可以炫耀的,因為我拿不出什麽可值得她炫耀的成績,讓她在她姐妹麵前丟臉了,所以她氣我成績差也是情有可原的。

  是我太差勁了,她總不能說‘我家裴覺這次又考了倒數第一,老師還特意請我去辦公室喝茶了’吧。

  我也努力過,真的,我也努力過,別人學一個小時的習,我就學兩個甚至更多個小時;別人做十道題,那我就做二十道、五十道;別人早就睡了,我知道笨鳥先飛,所以每天都得學到下半夜才放自己去睡覺。

  筆記本用了一本又一本,錯題集了一道又一道,單詞抄了一遍又一遍,我真的是什麽辦法都用上了,可是成績依然是毫無起色。

  我有時候就想啊,是不是我真的不是學習的那塊料?是不是我應該做些別的,而不是在上學這條道路上死磕?也許真的應該去工廠幹活對我來說比較適合吧?

  可是我又不想真的不上學,學校多好啊,有對我很好的老師,也有非常有趣的同學,多有意思。

  坐在教室裏,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烈日也曬不到,比下地幹活輕鬆多了。

  我覺得,上學是這個世界上最輕鬆最有意義最有價值的一件事了,而我也更羨慕那些學習好的同學,可能也不是羨慕,說是崇拜也可以。

  因為我特別想有一天能考個高分,然後讓我爸媽也能高興炫耀有話可說一次,但我自己一直都做不到,所以我可能對那些學習成績比較好的同學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怎麽說呢,就好像是粉絲對明星的崇拜,似乎我的願望能從他們身上得以實現……”

  說到這兒,裴覺突然問了一聲:“哎?林默,你說我這是不是一種特殊的疾病啊?我感覺好像有點不正常哎。”

  “呸,胡說八道。”林默佯裝生氣的打斷道,“你那怎麽能算是病呢?你那是孝心,是一顆大大的閃閃發亮的孝心。我……嗯,我也經常這樣想,考個好成績的話,我媽就會獎勵我,對於學習成績特好的人,我也特別崇拜啊,咱倆人彼此彼此,你那要是算種病的話,那我也病了,而且我都病入膏肓了。”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咱這不叫病,咱這叫‘英雄所見略同’。”

  見裴覺笑了,林默小心翼翼的說道:“我過年走親戚的時候,他們也問我成績,全國親戚都這樣,這也算是通用的‘飯桌文化’,估計就是隨口一問,說不定並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可能他們也想跟老師來個‘茶話會’卻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呢。”

  裴覺他的歪理給逗笑了,笑的腦袋都開始疼了,他下意識的“哎呦”了一聲,抬手就輕輕揉了揉,見林默像是被火烤了屁·股似的“噌”的一下站起來就要看看情況,他趕緊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笑著說道:“嗯,你說的有道理,可能他們並不是真的在嘲笑我。”

  可是,到底還是加了個“可能”。

  那就是說,也有可能他們是真的在嘲笑我。

  沒有嘲笑我嗎?我覺得並不是。

  裴覺又想起了飯桌上的“每年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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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覺,這次考得怎麽樣啊?沒考個第一名?”小姨一邊給他兒子剝蝦一邊頭也不抬的問道,仿佛隻是隨口一問,並不覺得裴覺能考第一似的。

  之前他們談到成績時,裴媽總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裴覺也是含含糊糊轉移話題,明眼人一看就是考得不理想,可是小姨卻問裴覺有沒有考第一,原因無非有二。

  要麽她不是明眼人,要麽她是故意的,故意這樣說來給他難堪。

  裴覺有些不快,可到底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嗯……倒……班裏前四十名。”

  其實裴覺想說倒數第一,可是又有點羞愧,說考了正數第四十名好像也不太合適,便模棱兩可的說了個“前四十名”。

  這樣的話,你理解為第幾名,那我就是第幾名,考好考差全憑你的一個腦子。

  “呀。”小姨笑的一臉的難以置信,“這不行啊,那還得繼續努力呀,這也太……你看我們家你表弟,這次又考了全市第四名,還有你表姐和表妹,成績也是特別特別的優秀,你可得向他們看齊呀,聽見了嗎?可不能隻顧著玩啦,你這也差太遠了……”

  “嗯,小姨,我知道了。”裴覺覺得自己的臉像蒸汽機似的往外冒著熱氣,又羞又氣。

  羞的是自己確實太差勁了,差勁到裴媽在飯桌上沒有什麽值得炫耀的,隻能一句帶過,與其他親戚的侃侃而談相比,裴媽隻能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回到家後,又開始責備裴覺不給她長臉,讓她沒麵子。

  氣的是每年家庭聚餐,小姨都要問上一問,好似是想故意通過這樣的對比來凸顯一下自家孩子的優秀似的。

  第一年這樣問,裴覺可以當做她不是故意的,畢竟她之前也不知道自己的成績有多差。

  第二年這樣問,裴覺可以認為她是記性不好,讓自己再尷尬一次那就再尷尬一次吧。

  第三年這樣問,裴覺也可以替她找個理由,誰不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孩子呢?

  我媽也想,可是她炫耀不起來,我也沒啥值得她拿出去說的,既然你的孩子有這個資本,你有這個機會,那你借嘲諷我來抬高你也算是情有可原。

  一次兩次的我也就忍了,可你每次都這樣問,每次都這樣問,你到底是真的盼著我考第一,還是隻是在故意問反話取笑我呢?

  裴覺心裏很鬱悶,暗自反駁:嘿呀,我去,看看這每次都是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就跟奸臣當道了似的。

  考得好就考得好吧,你顯擺一次就夠了,實在不行的話,兩次三次也可以,可你次次顯擺是想幹什麽?

  好,你想顯擺多少次我也沒資格管,那是你的自由,我管不著,但是你每次顯擺你家孩子之前必先把我抬出來是什麽意思,啊?

  合著我就是那塊磚,你家孩子是玉,你就次次拋“我”引“他”嗎?

  我就看不慣你們這副嘴臉,就好像我們學習成績差的孩子就隻能一輩子陷在爛泥地裏永無出頭之日似的。

  這是人能認為的嗎?人能有這種想法嗎?

  你怎麽就認定了學習成績優秀的孩子日後必將一飛衝天一鳴驚人封官加爵家財萬貫你們便可跟著雞犬升天?

  看我下次不努力考出好成績,然後來狠狠的打你的臉,讓你無話可說。

  哼!

  雖然反駁的理直氣壯頭頭是道,但裴覺的心裏還是有一絲羨慕和落寞。

  我真想能夠有朝一日也考一次第一名,這樣大家就不能再取笑我成績差了。

  我真想下次就能考個高分,這樣說不定他們就不會認為我無藥可救而有讓我退學的想法了,就算是有這種想法,那我也可以拿學習成績來爭取一下。

  如果成績都爛到不行的話,那我有什麽底牌去勸得動他們呢?

  我真希望自己的成績能不這麽差,我真希望……

  於是,裴覺開始起早貪黑努力學習,每天都是第一個到校,最後一個離校。

  他迫切的想讓自己的成績有所提升,因為他知道,爸媽已經有讓他退學的打算了。

  不過迫於義務教育,所以就先讓他繼續上幾年學,等中考結束,估計也考不上高中,便可自然而然的讓他去打工賺錢了。

  所以,裴覺想拚一拚試一試,他不知道如果他能考上高中的話,爸媽會不會繼續讓他上學,但他知道的是,如果他考不上高中,那他們是肯定不會讓他上職業學校的,因為他們覺得上學沒有用,而且還得花錢,沒有打工賺錢來的好。

  與其耗在學校一事無成,還不如早早踏上社會多攢幾年錢呢。

  但是裴覺沒有想混完初中就行了,他要拚一拚,所以他試了,他努力了。

  可是……

  “裴覺啊,你是不是今年畢業來著?時間過的真快,一眨眼你都要上高中了。誒?你考上哪所高中了呀?我記得好像是十八中來著,是不是?”

  也不管裴覺是不是願意聽,小姨就在一旁自顧自的叭叭,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故作關心的樣子說道:“哎?我聽說十八中可是不怎麽好的一所高中,裏麵的學生不學無術,成天混日子,老師也不負責任,上課也就隨便講講,學習風氣不行,你去了可不要學壞了啊……”

  見裴覺仍然安靜的吃著飯,明顯是不願意搭理自己,但是她絲毫沒有住嘴的自覺性:“裴覺啊,你不要嫌小姨囉嗦,小姨也是為你好,怕你在外麵學壞了,畢竟你考上的那所高中也不是很好,對吧?所以我囑咐囑咐你是應該的。你看,你姐在一中上學,我們都不擔心她,而且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優秀,也沒讓我們擔心。奧,對了,還有你弟弟,剛剛參加了個比賽得了獎,那個比賽叫什麽名來著?我想不起來了,反正是挺厲害的一個比賽,然後可以直接保送我們那邊的重點高中,是保送的,不需要考試就可以直接去上的,他老師都誇他腦子聰明又……”

  見裴覺臉色越來越難看,拿著筷子在飯碗裏攪來攪去,半天吃不下一口飯,小姨趕緊結束話題:“……咳,小姨也不是在嘲笑你,也沒有說你差勁的意思,雖然你弟弟將來上的是重點高中,但你也不一定就比他差,對吧?好了好了,小姨該說的也都說了,你也別難過自己沒考上好高中,說不定你那個學校就挺好的呢,快吃飯吧,吃飯吧……”

  說完,小姨就開動筷子大快朵頤起來,像是說了一通大道理後心情舒暢,吃飯也香了,裴覺卻是一口飯都吃不下去了,於是他放下筷子說了句“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後就離開了飯桌。

  走出房門的時候,還聽到小姨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就像針一樣刺入他的耳膜。

  “二姐,裴覺是不是嫌我囉嗦了啊?飯都沒吃完就走了,不會是在心裏埋怨我吧?”

  “不用理他,他愛吃不吃,你又沒說錯,是他自己不知好歹,學習也不行,我都沒臉去給他開家長會,自己什麽都不是,脾氣倒還不小,真是管不了了。咱們吃咱們的,不用管他,有本事他一輩子也別吃,我真羨慕你,怎麽就生了那麽一個好孩子啊,裴覺怎麽就這麽……唉,兩人也沒差多少歲,但為什麽差別就這麽大,我真想跟你換換……”

  “別別別,我可不跟你換。”

  ……

  雖然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但這段對話卻一直在裴覺的腦子裏安了家,時不時就跑出來往他的心窩戳幾下。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裴覺才會對學習好的同學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應該可以說是一種自卑感,又有一種無論怎樣努力都比不上別人一絲一毫的無力感。

  和對自己從心底裏深深的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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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默(一邊抬手哼哧哼哧的扇風一邊悶悶不樂的嘟囔):“喂,我說,你啥時候讓我出場啊,我都在廁所裏蹲了好幾章了啊!!!!”

  本磨(卑躬屈膝,連連作揖):“再等等,再等等哈,快到你出場的時候了,稍安勿躁哈。”

  林默(頭一甩,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好吧好吧,那我就再勉為其難的在廁所裏待一待吧。那你得快點兒讓我從廁所裏出來啊,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