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十天裏，楚劍讓顧聖冬停掉了一切工作，乖乖待在家休息，自己也把店鋪交給店員休息，偶爾顧嘉過去看著點，隻要不賠本就好。

  顧聖冬休息了幾天就開始閑不住了，但是小將軍說了，必須休息，不可以再去上班，顧聖冬隻好在家辦公，處理緊急事件，若是沒有急事，他便和幾個兄弟們去布置婚房。

  而楚劍呢，雖然不能見顧聖冬，但可以去顧家幫忙，上到婚禮請帖，下到賓客名單，全部親手寫好，誠意滿滿邀請好友前來參加婚禮。

  按照顧聖冬的意思，隻邀請最好的朋友圈就可以，其他人一律不請。

  但後來顧漢庭不同意，該請的都請了，來不來是他們的事情，這也算是父親的支持。顧聖冬知道後專門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父子兩這麽多年，終於也握手言和了。

  最後楚劍還是尊重顧聖冬的意見，就請最好的那些人，其他人一律不請。

  “我們有家人見證就可以了，其他人，不重要的。”這是顧聖冬告訴楚劍的原話。

  楚劍一直謹記在心。

  當然，顧聖冬也交代了，請帖，一定要給上海的葉總和汪表哥附上一份。

  葉飛對顧聖冬的情感啟發還挺大的，況且他也真心想交這個朋友，楚劍便聽話按理做了。

  至於顧夏兩家的關係，在顧嘉慢慢變好的時候，兩家人關係也緩和了不少，又有夏思媛在中間調和，父母那輩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顧聖冬不想追究夏思媛騙他的事情，也不想再談起這個話題，隻是他清楚，對待人，不能什麽都全信。

  有問題的也是夏天這個孩子，對於顧聖冬來說，他是永遠也不會再讓夏天靠近弟弟，最好他在部隊待一輩子。

  這日，楚劍早早起來去了一趟鬆鶴居，這裏的老人現在越來越多，他認識的也沒幾個了。有的老人離開了，有的記憶力不好的，也不認識他了。起初他隻是想讓老人們安度晚年，有人陪著，事實上，在這裏他們每年都會送走幾個老人。

  對於他來說，鬆鶴居的老人們也是他的家人，所以他提前帶著喜糖去給大家吃，順便分享自己要結婚的這個喜悅。

  午飯時碰到了今天正好來為老人們檢查身體的陸優崎，倆人便去食堂坐著聊了聊。

  回來這半年多，楚劍聽說過陸優崎的事情，說實話當時楚劍自己都被震撼了。

  “小楚，馬上要結婚了，怎麽樣？激動嗎？”

  楚劍點頭如搗蒜：“激動，不滿你說，我現在晚上都睡不著，就怕出亂子，沒有娶進門前，我都不敢睡覺。”

  陸優崎嗤笑：“怕冬哥悔婚啊？”

  楚劍不好意思點點頭。

  “不會的，別人有可能會，冬哥不會的。”陸優崎說，“你出事的那段時間，冬哥快瘋了，我們幾個都怕他扛不住倒下，但沒想到他比我們想象的還堅強，他其實在等你回來。”

  楚劍聽著心裏不是滋味。

  陸優崎這個人說話一直都很溫和，從來不出現劇烈的情緒波動，此刻依舊如此。

  “我記得上半年的時候，因為我和南家人的事情，自己丟下一切躲了起來，冬哥一小時給我發一條信息，每一條信息長達一百多字以上，他怕我做了傻事。”

  楚劍靜靜地聽著，他的冬哥就是這麽好，對待朋友真心實意，從來都不虛偽。

  “你知道嗎小楚？我躲起來有七個月的時間，七個月，212天，5088個小時，冬哥給我發了6000條信息，那是……”陸優崎說著說著嗓子啞了，放下手中的筷子。

  楚劍拿了紙巾遞給他，陸優崎苦笑一聲將紙巾蓋住了眼睛，醞釀了很久才平複心情。

  楚劍懂陸優崎的難過，他開始喜歡的人是杜昊倫，但杜昊倫有個原則，寧願找十個鴨不碰身邊一個人。

  後來他和杜昊倫發生了一些不愉快，解決後又和南株佼在一起了，倆人在一起也挺久的了。

  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他，南株佼和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時，這種刺激，不是誰都可以承受的。

  “那是我最痛苦的時候，別人打電話，發信息我都不想理會，但隻有冬哥的信息，我一條沒差，全部都看了。”

  陸優崎眼圈發紅，抬頭看著他笑了笑：“因為冬哥是最懂我們幾個人的，他知道我們幾個想要什麽，難過時會想什麽，會做什麽，他怕我自殺，說實話我也想過吃一罐安眠藥一覺睡到頭，但冬哥說，他在最難過的時候，想得最多的就是你。”

  楚劍心裏一緊，愧疚地低著頭。

  “他說他如果走了，離開了，等你回來了，你肯定會非常難過，甚至有可能你也會跟著他離開，冬哥說，你曾經告訴過他，如果他不在了，你也不會留下，冬哥一直當真了。”

  “……對不起。”

  “沒什麽對不起的，對冬哥來說，那些難過的日子裏，你也是他支撐下來的人。所以我也一樣，我如果死了，便宜了誰也不會便宜南株佼，他追在我身後十多年了，我們從十三歲就認識，到現在他三十三了，他愛我，真的從來沒變過。”

  楚劍聽著鼻頭發酸，眼睛漲得他想趕緊閉上：“陸哥，會好起來的，不要放棄，是有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呢？上一輩的感情債，不需要你們做犧牲的。”

  陸優崎很意外楚劍會這麽說，按理說楚劍算是個古人，Q兄弟這樣……比同性戀更可怕，更讓人接受不了才是。

  “謝謝你小楚，我現在已經想通了，大不了，誰也別結婚，做兄弟也好，□□人也罷，我不娶，他也不許娶！”

  楚劍心裏很不是滋味，可又沒辦法。

  南家權勢龐大，家族利益至上，而陸優崎，也是個不服輸的人，或許就像他說的，我不娶，他也別娶，我們一起孤獨終老。

  倆人斷斷續續聊了很久，楚劍就算是現在聽到顧聖冬那兩年過的日子依舊心裏刺痛，顧嘉自殺的每一道傷疤對顧聖冬來說都是枷鎖。

  他覺得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才導致顧嘉受傷害，所以對顧嘉一直都很愧疚，雖然顧嘉從來沒有怪過他，但有些事情，顧聖冬心裏還是過意不去。

  距離婚期還有三天時，顧嘉買了一堆婚慶用品過來找楚劍。

  楚劍現在暫時住在顧嘉房子，他回國時租的房子隻付了兩個月的房租，因為他給自己的時間最長也就兩個月，必須把顧聖冬給追回來。

  顧嘉自從他回來真的好了很多，眾人也都看在眼睛，有時候顧聖冬還會和他開玩笑，我的弟弟喜歡我男朋友，這可怎麽辦呢？

  楚劍每次都會認真的解釋：小嘉心裏已經有人了，他現在隻把我當做哥夫。

  最後一句話惹得顧聖冬大笑不止。

  其實顧嘉對他的感情裏並沒有什麽愛情，就是覺得自己寵他，所以會相由心生好感，實際上，顧嘉喜歡的是另外一個人，對那個人，那才是愛情的喜歡。

  從回來到現在，楚劍也沒好好和顧嘉談過，顧嘉也不曾問過當時發生的一切。

  不談不代表已經過去了，不問，不代表他真的不在乎。

  “小嘉，今晚想吃什麽？”

  “我想吃蝦仁炒飯，大哥說要想吃紅燒排骨和肉沫茄子。”

  楚劍在廚房聽到這話一笑：“告訴冬哥，紅燒排骨和肉沫茄子隻能選一個，那湯咱們喝菌湯怎麽樣？”

  “OK，沒問題。”顧嘉哼著小曲兒給親哥播了電話過去。

  “喂？”

  “哥，楚哥說你隻能二選一，今晚湯是菌湯。”

  電話那頭歎息道：“行吧，你把電話給他。”

  顧嘉光著腳丫子跑到廚房把手機遞給楚劍，自己又跑回客廳折騰那些婚慶用品。

  “冬哥。”

  “寶貝，不能兩個都擁有嗎？”

  楚劍笑彎了眼睛：“不可以，昨天你們兩吃了火鍋，最近肉食隻能少吃，而且你要吃的兩個菜都太油膩了，本來今天是打算讓你們兩吃芹菜的。”

  那頭笑道：“還沒結婚呢，就開始虐待我了，謀殺親夫，小將軍，小心我休了你再娶一房小妾。”

  “你敢！”楚劍停下手中的動作，將手擦幹淨拿起手機對著耳朵，低聲警告道，“你要敢起這歹念，我讓你一輩子都下不了床！”

  “哦？”顧聖冬低沉的聲音故意壓低說道，“怎麽個□□下不了床法？說來為夫聽聽。”

  楚劍呼吸一緊：“……”

  “是壓迫式？仰泳式？貓式？跳Over式？電單車式？還是像……”

  “顧聖冬！”楚劍忍無可忍，本來這半年倆人因為婚事就沒怎麽見麵，房事更是禁（欲了半年，此刻顧聖冬故意這麽撩撥他，他快被火燒到大腦了。

  “你等著！看我洞房時C□不夠你！”

  那頭輕聲不著調地笑道：“老婆，我已經等不及了，我們婚期，還有三天了。”

  掛了電話後楚劍跑了一趟廁所，十分鍾後才出來，顧嘉捂嘴偷笑，這兩人，真是夠了！

  晚上顧嘉沒回去，留在了這裏陪楚劍，因為從今天晚上開始，顧聖冬也搬去了新購買的婚房，帶著幾個兄弟過去壓婚床。

  隻有楚劍一個人孤零零的，所以他就留在這裏陪他。

  晚上睡覺的時候，顧嘉想和楚劍睡，但又怕楚劍誤會，欲言又止不想去睡覺。

  楚劍自然懂他的心思，於是主動叫他一起。

  躺在床上，倆人都有一會沉默著，各自想著心事。

  “楚哥，恭喜你啊，終於和哥哥在一起了，就算沒有法律認可，你們也是最般配的一對。”

  “謝謝小嘉。”楚劍雙頭墊在枕頭上，望著頭頂的吊燈輕聲問他，“小嘉，你有沒有想過夏天為什麽會殺人？”

  顧嘉也學著他枕著胳膊，倆人就這麽看著頭頂的燈，慢慢的聊了起來。

  “想過。”

  “嗯，如果換做是我，有人欺負了冬哥，我可能比夏天下手還狠。”楚劍想了想又問他，“你恨他嗎？”

  恨嗎？顧嘉心裏問自己，應該算是恨吧，恨夏天衝動意氣用事，害人害己。

  “沒有恨是假的，楚哥，其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身後有他在保護我，從小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在。”

  楚劍默默地聽著。

  “我就是覺得吧，為了我……毀了前途，真的沒必要，我喜歡他也好，他愛我也罷，我希望我們都好好的，他這個人做事太衝動了。”

  楚劍心想確實是這麽回事。

  夏天第一次衝動打了他，那次他差點沒命回來，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第二次衝動殺人，一死一傷，如果當時不是他出現攔截的及時，夏天有可能還會做其他極端的事情。

  顧嘉說：“有一次我被高三的學長攔在操場上，說什麽我搶了他們其中一個人的女朋友，我連他女朋友姓什麽長啥樣都不知道，他們七八個人圍攻我一個人，把我校服撕扯壞，還把我哥給我買的最新款某果給我摔壞了，我也被他們打了一頓，那時候操場上人很多，但沒有一個人願意出手幫我，於是我就吃了這頓啞巴虧。”

  “後來……也就是第二天早上，我聽到大家都在說頭一天欺負我的人都被打了，還被拍下視頻，跪在地上磕頭認錯。”

  楚劍問他：“是夏天吧？”

  “嗯，當時他們欺負我的時候，夏天其實就在現場，但當時我們關係不好，他沒來找我，私底下替我報仇了。”

  楚劍歪頭看了一眼顧嘉，顧嘉也看向他：“楚哥，夏天一直在保護我，就像你保護哥哥一樣，隻是我不願意承認而已。”

  楚劍笑笑沒說什麽。

  顧嘉又給他講：“還有一次，也是高中的時候，有人給我寫情書，夏天半路攔截，然後替換成了他的塞進我的課桌。我這個人挺調皮的，哥哥都說我遲早要吃虧，但長這麽大，那次是我第一次挨打，也是最後一次，我知道，論誰混？沒人比得過夏天。”

  “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麽定義我們的關係，說是發小，青梅竹馬，可我們之間卻又始終保持著一個距離，他的世界觀裏有什麽，我不知道，但我的世界觀裏，我希望誰都好好的，平安快樂。”

  楚劍輕聲道：“他的世界觀裏隻有你一個人。”

  顧嘉沒了聲音。

  楚劍接著說：“我記得夏小姐來找我的時候，她給我看了一些東西，是個日記本，因為她不敢亂動夏天的東西，所以也隻是偷偷拍了一些。”

  顧嘉眼圈慢慢紅了。

  “她說夏天房間有一個書架，上麵所有的一切都是關於你的，有你的照片，有你扔了不要的筆，玩具，還有喝過的奶茶杯他都做了標本放著，上麵畫著你的頭像，他每天一都會寫日記，有很很多本。”

  “我想隻有愛到深處才會這麽記錄一個人的生活點滴，夏天不算是個好孩子，但算是個真男人。”

  楚劍伸手揉了揉顧嘉軟糯糯的頭發，安慰道：“不要覺得這是一種負擔，夏天愛的方式魯莽，行為極端，但他不會傷害你，所以不要怕，哪怕他以後回來見你，也不要怕，我和冬哥，也會一直守在你的身後。”

  顧嘉閉上了眼睛，身子往楚劍這邊靠了靠，淚珠劃過臉頰，最終落在了枕頭上暈染開。

  楚劍說的很對，夏天的愛，對顧嘉來說是一種負擔，尤其發生後來這些事情以後，顧嘉更不敢麵對夏天，他怕夏天有一天也會傷害到自己。

  其實不然，夏天寧願得罪全世界，和所有人為敵，他也不會傷害顧嘉，不會動他一根汗毛。

  談開以後，顧嘉才會算的上正真的走出來，生理陰影和心理陰影，是顧嘉最大的難題，生理來自於那場意外，心理來自於夏天。

  也或許在多年以後，夏天和顧嘉，也會好好坐在一起談笑風生，對往事清零愛恨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