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對他喜歡男人這事兒，已經早就看開了。父母都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雖說一下子很難接受，但這兩年下來，顧夫人基本鬆口了，有時候還會開玩笑告訴顧聖冬，如果有合適的，可以帶回家看看。

  顧聖冬隻是淡淡點頭應下，他的心裏哪裏還容得下別人？

  小將軍來到他身邊兩年多，早就把渾身裏裏外外都印下了他的痕跡，哪裏還有合適的他人可以帶回家？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不，在顧聖冬這裏，認定一個人就是那個人了，他對情專一，眼裏揉不得沙子，再說了，他恨楚劍，可也愛他啊——

  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家人都發現顧嘉今兒特高興，就連飯都吃了不少。

  顧夫人心裏也開心，兒子能夠露出久違的笑容，看他樣子精神狀態好太多了，作為母親心裏的自責也就少了一些。

  “哎呦寶貝，今兒怎麽這麽開心？出門撿到錢啦？”顧夫人這兩年壓力也很大，眼角已經出現了很多皺紋，但她如今也不在意了。

  顧嘉擦了擦嘴咧嘴一笑：“有比撿到錢還讓人高興的事兒。”

  顧夫人握住他的手問：“說來給媽媽也高興高興。”

  “楚哥回來了，今天他帶我去玩了。”顧嘉知道父母現在不喜歡楚劍，但他不在意，楚劍是他哥哥的愛人，也是對他除家人以外最好的人，他喜歡楚劍這個人，他希望楚劍能夠和哥哥在一起。

  顧夫人笑容僵在臉上，顧漢庭手下一頓，但也沒說什麽。

  “……是，是嗎？”顧夫人抽回手，看了眼大兒子顧聖冬，又看了眼小兒子開心的模樣心裏一陣心酸。

  “冬冬，正好，今兒媽媽也表個態。”顧夫人其實很早就想對兒子說了，但顧聖冬不願意和他們的多談，因為楚劍，後來又因為夏天，而她也沒想到楚劍真的願意為夏天頂罪。

  “小楚的身份，不管他穿越來的，還是……什麽人鬼神的，媽媽一直希望你能夠幸福，如果你們真的分不開。”顧夫人看著低頭不語的顧聖冬，啞聲道，“那就好好在一起吧，小楚這孩子也不錯，總歸……”

  是我們欠人家的。

  當然，這最後一句話顧夫人也不敢說出來，當初夏夫人半夜來求她們夫婦，當時當著他們夫婦的麵兒跪在客廳，求他們給楚劍說說話，讓他不要說是夏天殺了人，要多少錢都可以，隻要讓楚劍替夏天頂罪，花多少錢，要什麽都可以，希望顧漢庭可以幫幫夏天——

  兩家人關係太好，顧漢庭沒辦法拒絕，而且他也帶了些私心，以為楚劍坐牢了，顧聖冬一定會和他分手！

  隻是沒想到兒子是個癡情的種子，快三年了，依舊不低頭。

  所以不管是交易，還是事實，當初顧漢庭和夏海軍去探監的時候楚劍答應了，條件是拿他自己坐牢換顧聖冬的自由，他願意和男人在一起就在一起，顧漢庭不可以再強迫他，顧夫人不能再拿自己的生命來威脅顧聖冬。

  其實當初她偷偷去過顧聖冬的家，看的出來兒子被照顧的很好，她對楚劍這孩子，也是打心眼裏喜歡，隻是礙於丈夫的麵子，她不好表態。

  如今……罷了罷了。

  小兒子已經被傷了一回，大兒子如今連家都不願意回，什麽男人女人，兒子喜歡就好。

  顧聖冬聽完沒什麽表情，隻是淡淡“嗯”了一聲。

  不如這樣說，父母現在的態度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當初天天吵著鬧著讓他和楚劍分開，父親更是做事太狠，失去的，該受的，他已經不在乎了。

  顧漢庭放下了筷子，仰頭一口幹了一杯白酒，辣得嗓子像火燒一樣，他眯著眼睛看向顧聖冬，語氣說不上好聽。

  “以後常回家看看，我和你媽都老了，你願意要男人還是女人，自己看著辦吧，至於楚劍，哼，我還是那句話，他可不像你心裏想得那樣無辜。”

  顧聖冬抬頭對上父親的視線，對父親說的話並未任何反應。

  “為什麽他一回來，你們都同意讓我找個男人在一起？”

  父母沉默不語。

  顧聖冬又問：“你們就算不同意，也改變不了我隻對男人有反應的事實。當初逼著我們分開，如今他坐牢回來，身上也有了汙點，你們反而同意了？我親愛的爸爸媽媽，兒子想請問您二老，為什麽呢？”

  桌上氣氛又變得僵硬起來，顧夫人低頭抹淚，顧漢庭氣得臉色鐵青。

  顧嘉知道這是又要吵架了，他連忙拉了拉顧聖冬的胳膊，小聲問：“哥，今晚回去住可以嗎？”

  鑒於顧嘉身體不好，父親還是強忍著怒火，冷哼一聲起身離開了飯桌。

  “他是你爸爸，不是外人。”顧夫人忍著淚說，“能不能別搞得他是你仇人一樣？！”

  顧聖冬紅著眼，心裏委屈無處訴說。起身替顧嘉拿了外套，顧嘉見狀立馬起身乖乖站在哥哥身邊。

  “媽，這段時間我很忙，沒時間來看你，至於楚劍的事情，我會查清楚。”顧聖冬轉身又停下腳步，“媽，謝謝你的理解。”

  看著兒子離開的背影，顧夫人潸然淚下，她知道，有些事情，注定是瞞不住的。

  顧聖冬一路開車回家，今晚這頓飯吃得他渾身不舒服，就以他喜歡男人這事，父母瞞著他做了些什麽事情不得而知，他隻知道最後犧牲的是他的感情。

  回家門打開的瞬間，一股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顧嘉眼睛一亮，趕緊跑了進去。顧聖冬氣得握緊拳頭，站在門口連鞋都沒換。

  “楚哥！你怎麽來了？”

  楚劍戴著圍裙從廚房出來，看見顧嘉笑了起來：“你不是想吃夜宵嗎？我給你做點。”

  “好香啊。”顧嘉聞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楚劍才回來兩天，他的營養餐已經被楚劍換著法吃了兩回，味道好吃又不重樣。

  楚劍轉身去端著一早湯出來，剛想遞給顧嘉，忽然麵前伸出一雙手，他沒有防備，那碗熬了四個小時的湯就這麽被摔在了地上。

  “哥！”

  接著楚劍衣領被人大力揪住，顧聖冬力氣也挺大，將人半拉半扯弄到門外狠狠將他甩在了牆上。

  “離我家人遠一點！”

  楚劍委屈地噘著嘴，打翻的湯灑在他手背上立馬紅了一片。

  “冬哥……對不起。”

  顧聖冬憤恨地著他，站在門口用手指點了點他：“楚劍我告訴你，我顧聖冬這裏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是你特麽說不要就不要，我也不是你隨便可以扔掉又撿回來的垃圾！”

  “不是……冬哥，我沒有。”楚劍眼淚堆滿了眼眶，他著急上前要給顧聖冬解釋，可顧聖冬根本不給他機會。

  “啪！”一聲，顧聖冬轉身進去關上了門，再次將楚劍關在了門外。

  “冬哥！對不起，是我錯了，你別不要我，冬哥……求你別不要我，我錯了，對不起……”

  楚劍拍打著門，站在門外一聲聲說著抱歉，他錯了，他求顧聖冬別不要他，他解釋自己沒有不愛他……

  顧聖冬後背頂在門上，慢慢滑下去癱坐在地上，發紅的雙眼，顫抖的手指，究竟是誰不要誰了？

  他顧聖冬從未想過不要楚劍，楚劍也答應過自己會好好過日子，可最後食言的，就是他楚劍，是他顧聖冬拿命來寵著愛著的人！

  現在他楚劍回來，光明正大登堂入室，他憑什麽覺得自己說聲對不起就可以換來一句沒關係？

  憑什麽我顧聖冬讓你耍的團團轉？！

  顧嘉過來默默地抱住顧聖冬，眼裏也閃著淚花，他已經哭了不知多少次了，歸根結底，這事都，皆是因為他——夏天！

  ——

  從那天以後，楚劍沒再進去過顧聖冬房子半步，不是他不去，是顧聖冬直接換了門鎖，就連電梯密碼都換了。

  他唯一能做的，依舊是每天一束花送到顧聖冬辦公室，日複一日，卡片上寫著：對不起，冬哥安好。

  每天早上做好早餐送到樓下，讓保姆下來拿上去，每天中午做好午餐，準時送到辦公樓下，有時候他知道顧聖冬不在，也有可能扔了不吃，但他依舊得做，每天晚餐做好，顧嘉會去他出租屋內吃飯，吃完以後會帶回去一份給顧聖冬。

  顧聖冬雖然不見他，但並未阻止讓顧嘉見他，因為在顧嘉心裏，楚劍的地位一樣高。

  就這樣，楚劍用自己的方式在向顧聖冬道歉，而顧聖冬用自己的方式在保護自己……

  聽顧嘉說，顧聖冬最近很忙，大概是公司事兒多，所以晚上很晚才回來。

  “楚哥，你……你和我哥解釋了嗎？”

  楚劍搖搖頭苦笑：“沒什麽可解釋的。”

  顧嘉站在門口，欲言又止，咬著唇還是小聲問了一句：“是他殺的人，對嗎？”

  楚劍笑笑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安慰道：“已經過去了，不重要了，快進去吧，明天我來接你。”

  “楚哥……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小嘉，你看著我。”楚劍手掌放在他頭頂，輕聲道，“所有人都有錯，但你沒有錯，記住了，你是受害者，錯的不是你，你沒必要說對不起，對我，對夏天，都不能說，懂了嗎？”

  “何況我去頂罪，並不是因為你，這是我和夏天之間的事情，跟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沒關係，是我自願的。”

  “冬哥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上有法律，法律解決不了的，有哥哥們在。所以，你是最無辜的受害者，那些人，才是該說對不起的人。”

  顧嘉點點頭，眼眶濕潤，轉身進去了。

  送顧嘉進了家門，楚劍並不會走。

  他會過去坐在安全通道樓梯口，抽著煙，默默地等著顧聖冬回來，哪怕是他看一眼，遠遠的，不打擾到他，看到他安全回來，也就安心了。

  轉眼秋季落幕，冬季即將上演今年最寒冷的時刻。

  顧聖冬最近失眠很嚴重，原因是前兩天他見了夏思媛，夏思媛告訴他，當年的事情或許有隱情，她發現楚劍回來的那兩天，公司賬戶上當天出賬六千萬，而收款人，是楚劍。

  如今夏家公司已經由她全權接手，這筆款項財務部並未上報，而切是他父親直接讓財務撥款。

  夏思媛覺得這事有點蹊蹺，所以特意過來告訴顧聖冬，她知道因為當年的事情顧聖冬至今不願意再待見他們夏家。但夏思媛身邊沒什麽朋友，對顧聖冬，她也是真心喜歡過的。

  這些年顧聖冬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裏，所以，她希望顧聖冬可以和楚劍解除誤會，因為顧聖冬很愛楚劍，這是任何人都毋庸置疑的。

  當然她也有私心，因為楚劍回來了，她心虛。

  楚劍的卡當初是顧聖冬一手辦理的，留的電話號碼也是楚劍的手機號，所以他並不知道楚劍會和夏海軍有這麽一筆交易。

  轉眼顧聖冬又想，六千萬讓他坐牢兩年，六千萬讓楚劍在他和坐牢之間選擇，楚劍選擇了六千萬，放棄了他。

  楚劍不愛財是假的，他是個財迷，這並非一定理由，可顧聖冬始終都猜不透，為何楚劍會這麽做？

  不單單可能是為了那點錢，他的人，他心裏有數。

  “聖冬，我知道你不願意再聽對不起這三個字，夏天的事兒，是我們夏家欠小楚的，也欠你的，我知道當初爸爸去見楚劍，肯定說了什麽，如今人回來……我希望替你們把誤會解開。”

  顧聖冬麵無表情：“不用，我和他早就在當初斷幹淨了，就算事情是真的，我弟弟也永遠對女人Y不起來了，我曾經真心愛過的人，也回不到當初了。”

  夏思媛委屈的想哭，她自認為自己什麽都沒做錯，可攤上夏天這個弟弟，她現在連說話都不能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