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作者:零零7      更新:2020-12-15 10:36      字數:4692
  “冬哥,這是我教授傳過來的資料,小嘉這種情況不能再拖了,必須盡快治療,如果拖延下去,就怕他的精神完全會崩潰,你知道這意味這什麽。”

  顧聖冬拿過資料翻著看,短短一兩個月,他的雙頰深陷,眼底黑眼圈像個抹了碳灰一樣,雙眼疲憊無神。

  楚劍已經收監過了一個月,因為這事讓顧嘉心理承受不住,本就有了抑鬱的傾向,現在更是雪上加霜了。

  還是年齡太小的原因,那晚給他吃藥,人完全清醒,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糟蹋,被人拍視頻,語言羞辱,身體侮辱,這些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接受不了,何況顧嘉還是個男孩子呢?

  如今顧聖冬必須天天守在他跟前才行,寸步不離,看不到他過一會就會大喊大叫,甚至經常出現自殺的傾向。

  “我出不了國,他們願意來中國嗎?多少錢都無所謂,隻要能治好。”

  陸優崎心疼這樣的顧聖冬,可又對顧嘉現在的病情束手無策。

  “冬哥,其實讓小嘉換個環境也是一種好事,我有信心,你去不了我親自陪著他去,不能再拖了。”

  “可是他離不開我。”顧聖冬雙眼發酸,“我不忍心讓他難受,他已經承受不住了,如果我不陪在他身邊,我怕出個萬一怎麽辦?他還小,剛成年的孩子而已。”

  “我知道。”陸優崎過來握住他的手,悲傷道,“冬哥,你不要這樣,有我們在呢,不會讓他有事的,隻要治好了,我們誰都願意去陪他。”

  顧聖冬坐在沙發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也希望能夠盡快治好顧嘉,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顧嘉能夠好起來,但他舍不得讓顧嘉去那麽遠的地方。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南株佼歎息一聲,道:“聖冬,如果有其他辦法我們也希望在國內治療。”

  顧聖冬點點頭,明白了:“讓我問問他。”

  眾人也沒再說什麽。

  晚上吃飯的時候,顧聖冬上去把人帶了下來,顧嘉現在敏感到一種什麽程度?不讓陌生人碰他,不讓除了顧聖冬以外的人出現在家裏,起初連保姆都不讓出現,後來顧聖冬耐心給他講了很多次以後,他才答應。

  “小嘉,你想出去走走嗎?”顧聖冬給他夾了菜在碗裏,努力堆出一個笑容,“比如你最想去得M國。”

  顧嘉低頭吃飯,良久後才搖搖頭。

  顧聖冬又問他:“那你想去哪裏?往年不是吵著鬧著要去玩嗎?香港?還是法國,挪威?”

  “哥……楚哥什麽時候回來?”顧嘉抿著唇低頭問,“我可以見見他嗎?他是不是生氣了,所以才不來看我?”

  顧聖冬口中的飯菜如同嚼蠟,嗓子堵著他連一口也咽不下去,心髒已經被剝離,他以為已經不痛了,但還是痛得厲害,沉痛讓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彎著腰,低著頭。

  “唔……他不是告訴過你,要去學習一段時間嗎?等他學完就回來了。”

  “哦~”顧嘉也沒再多問,事實上他也不清楚自己一天到底問了多少遍,隻是覺得楚劍離開他們好久了,他也好久沒見了。

  顧聖冬放下碗筷,實在吃不下去了,起身去了洗手間,過了一會才出來,顧嘉看到他眼睛是紅的。

  “哥,一定要去國外嗎?”

  顧聖冬一愣。

  “我聽到了,是不是我去了,病就好了。”顧嘉的情況就是這樣,時好時壞……

  顧嘉的話讓顧聖冬好不容易平複的情緒一下又奔潰了,他已經失去了一個,現在他隻想好好照顧顧嘉,再也別讓他受到一點點傷害。

  他摟住顧嘉,聲淚俱下:“不去了,哪裏都不去了,有哥哥在,沒什麽大不了的,哥哥陪著你。”

  顧嘉抱住顧聖冬的腰,沒再說話。

  顧聖冬心想無所謂了,何必呢,隻要顧嘉不要再受刺激,他一定會恢複的,一定可以的,他陪著,他守著,一輩子都行。

  照顧讓他睡覺後,顧聖冬關了大燈在沙發上坐著喝酒。

  他以往的那些堅強隨著楚劍全部消失不見了,如果不發生這樣的事情,他永遠都不知道自己這麽脆弱,甚至有些想逃避。

  一個楚劍把他的理智和冷靜全部帶走了,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麽楚劍會替夏天去頂罪,難道在他心裏,一切都比他和顧嘉重要嗎?

  顧聖冬累得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腦海裏全是楚劍影子,揮之不去——卻又夠不到。

  顧嘉最後還是去M國治療了,他覺得顧聖冬想讓他去,但去了不到一個月,陸優崎又將人帶了回來,原因無他,顧嘉不吃不喝不睡覺,他們束手無策了。

  顧嘉現在的病情已經不算是憂鬱症這麽簡單了,他患有焦慮症,躁狂症,精神分裂這些綜合狀態,說通俗點就是個神經病人,但他又比神經病人好一點。

  顧聖冬在機場接到顧嘉的時候,顧嘉幾乎是飛撲在他懷裏,再也沒放開過,哭得像個奶娃娃一樣,渾身的勁都放在了手上。

  最後大家隻能妥協,陸優崎保持著和那邊醫生的聯係,需要的藥物便從那邊進口過來,然後遠程接視頻為顧嘉減壓。

  又是一年春節來臨,今年大家沒有什麽興趣過年,甚至都沒什麽感覺。

  顧夏兩家如今關係來往也不那麽勤了,畢竟夏天的所作所為,夠讓顧聖冬記恨一輩子。

  大年三十這天,顧漢庭夫婦來到了顧聖冬公寓過年,從楚劍的事情開始,顧聖冬沒再回過家一次,也不與他們來往。

  但如今顧嘉在,他再恨父親,都不能攔著不讓他們見顧嘉,也不是他不讓見,是顧嘉不願意和父母一起生活。

  “小嘉,會包餃子嗎?媽媽教你好不好?”顧夫人褪去往日精幹富貴,一身米色開衫毛衣,米色褲子,此刻正坐在客廳包餃子。

  顧嘉沒回答他,拿著顧聖冬給他買的一個魔方在手裏擺弄著。

  “小時候啊,你經常會纏著家裏保姆要一點麵團,然後自己搬個小板凳坐在茶幾上去揉麵,我的寶貝從小就很聰明,什麽東西看一眼就會了。”顧夫人已經哭了太多次了,如今也想通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她無法讓時光倒流,今後她要好好守著自己兒子丈夫過日子。

  顧夫人說完以為顧嘉不會理她,沒想到過了一會他自言自語道:“楚哥會。”

  顧聖冬和父親坐在客廳倆人均是一愣,顧夫人抬頭望著兒子一笑:“他教過你嗎?”

  顧嘉點點頭。

  顧夫人擦了擦手,伸手過去揉了揉他的頭發,眼裏泛著淚花笑道:“他也教過我,還告訴我,餃子皮不能太厚,邊緣要薄點,中間厚點,對不對啊?”

  顧嘉抬頭用力點了點頭:“對。”

  “嗯,媽媽也是他教的。”顧夫人背過去抹了抹淚繼續包餃子。

  “楚劍會很多,他還會飛呢。”顧嘉突然說。

  顧聖冬起身走了過來,坐在了他身邊,平日裏他不提楚劍這個名字,但顧嘉會經常問楚劍什麽時候回來之類的話,顧聖冬也是選擇性回答,他的本意是不讓顧嘉太依靠楚劍,更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楚劍的身份,雖然那個人,已經放棄他們的感情了。

  隨後顧漢庭聽到兒子在聊天,似乎很有興趣,也過來坐在了餐廳,一家四口坐在一起,三個長輩卻沒人開口。

  或許以前顧漢庭最聽不得楚劍這個名字,導致了一家人關係主要破裂的原因,如今顧嘉提出來,他雖然沒什麽反應,但臉上還是沒什麽好表情。

  “傻孩子,他又不是超人,怎麽會飛呢?”顧夫人笑了笑。

  顧嘉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了眼突然出現的顧聖冬父子,他下意識往後退了退,顧聖冬趕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本想製止顧嘉不要再往下說,哪想顧嘉起身坐在了他身邊,然後放鬆地靠在他身上,閉上了眼睛。

  “玩累了?”顧聖冬摸了摸他的頭發,輕聲問。

  顧嘉沒回答他,顧聖冬也習慣了。

  “楚哥會飛,他會輕功的。”顧嘉又重複了一遍。

  顧漢庭夫婦臉色複雜,都沒多想,顧聖冬也不解釋,帶著他上了樓。

  上樓以後顧夫人顫抖著肩膀連個餃子皮都捏不緊,孩子變成這樣,為人父母的最心疼。

  “以後別再和兒子吵架了,一個已經成這樣了,我不想再讓冬冬紅了臉。”

  顧漢庭歎息一聲去了客廳,沒再說話。

  大年一家人吃了個團圓飯,晚上父母走後,顧聖冬給顧嘉給了一個新年壓歲錢,又在臥室枕頭下壓了一個。

  倆人窩在二樓客廳,擺好零食,一起追劇。

  才一個小時不到,顧嘉已經躺沙發上睡著了,顧聖冬起身站在窗戶邊望著窗外的大雪,離別有四個月了,說快也不快,說漫長,也很漫長。

  他的生活圍繞著顧嘉,起初還在家裏辦公,開遠程會議,後來……沒辦法分布精力了,父母如今再次回公司經營,讓他安心來照顧弟弟,沒了工作,沒了忙碌,他卻更累了。

  徹夜難眠,總是輾轉反側做噩夢,由起初的憤怒到如今的不甘,或許時間久了,他或許真的就會淡忘了。

  他記得那個人笑得樣子,記得他哭的樣子,可怎麽也記不起來他愛自己的樣子了。

  是啊,愛怎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呢?顧聖冬每天都在問這個問題,為什麽呢?到底是因為什麽讓你這麽決然頂罪,想要離開我?

  第一年春天。

  他帶顧嘉去了西藏旅行,一路坐著火車,欣賞著風景,看著來來回回過往的人,顧聖冬想把自己心事也隨風而去。

  中途顧嘉發病三次,有一次差點又自殺了。

  顧聖冬雖然累,但一點都不敢鬆懈,因為途中發生一起車禍,導致顧嘉情緒失控,當晚睡著後顧聖冬在客廳打電話,顧嘉在酒店套房睡覺,總覺得有什麽不放心,一邊打電話邊過去推開門查看顧嘉是否睡得安穩,卻意外發現他站在窗戶邊搖搖欲墜……

  第一年夏天,他帶顧嘉又去了大理,顧嘉興趣不高,但臉色好了很多,也長了兩斤肉,病情依舊沒有恢複,整個人都不願意麵對外麵的世界。

  他對女性有了一定的排斥,不和陌生人說話,別人問他也不會搭理,後來顧聖冬顧及別人看顧嘉的眼神,就很少帶他出去了。

  旅行對他來說隻是一種消磨時間的方式,但對顧嘉來說應該是另一種形式,他需要忘掉那些不堪的記憶,他想讓顧嘉回到過去那個活蹦亂跳的樣子。

  第一年秋天,他們徒步去了泰山,一起的還有陸優崎和杜昊倫,顧嘉不願意去,他便哄著人爬,想讓他出出汗,鍛煉一下身體,長期待在家裏不運動,他怕顧嘉身體健康受到威脅。

  但在下來的中途,顧嘉失誤摔倒了,從階梯上不小心摔了下來,手腕骨折,還好頭部沒有受傷,顧聖冬自責打了自己兩巴掌。

  從那以後再也沒帶顧嘉出來旅行過。

  他想再這樣下去,他自己大概都要抑鬱了,他的痛苦無處訴說,他的無奈,不舍,不甘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他想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會有“愛情”這個糟糕的東西?

  第一年冬天,顧嘉的病情依舊沒轉好,時而嚴重,時而正常,小顧嘉二十歲了,他,三十三歲了,但他們誰都不願意再過生日——

  “我說諸葛,你把我弟弟一年帶出去到處飛,快想死我了。”杜昊倫捏住顧嘉的臉使勁擠著玩。

  顧嘉對其他人很抵觸,卻唯獨對這幾個哥哥特殊對待,願意接受和他們一起吃飯,願意和他們一起待著。

  “冬哥,你該好好休息休息了。”陸優崎看著顧聖冬疲憊的樣子,心疼不已。

  在他們兄弟五個人中,顧聖冬排行老大,南株佼老二,杜昊倫老三,李斐濟老四,陸優崎老五。

  但隻有顧聖冬魅力最大,這是所有人都公認的,他意氣風發,溫柔體貼,做事不急不躁,從不與人紛爭,他是個事事追求完美獨愛浪漫的人,如今,這些身影在他身上卻悄然不見了。

  “一年了,你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還是我那個有自信,從來都低頭的冬哥嗎?”

  顧聖冬苦笑一聲,沒說話。

  杜昊倫握著顧嘉的手,伸手擋住顧聖冬手中的酒杯:“差不多行了,你已經醉了。”

  “大過年的……讓我喝一點吧。”顧聖冬推開杜昊倫的手,仰頭幹了一杯。

  兄弟們有心疼他,卻也幫不了什麽忙,哪個傷口都好愈合,唯獨情傷害人不淺。

  顧聖冬這晚喝了個爛醉,往日他也喝,但不敢喝多,因為顧嘉存在太多不確定因素,他不敢冒險。

  今天或許是顧嘉看到哥哥心情不好,表現的也很乖,一直跟著其他幾個哥哥在一起,沒鬧他,所以顧聖冬才敢放肆地大醉一場。

  從楚劍離開後,他就想買醉喝個痛快,可惜一直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機會。

  以前總覺得24小時過得太快,如今他又覺得一小時為什麽這麽慢?慢到他的心髒如同刀鋒冷刃,想著睡著就好了,一覺醒來卻還是痛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