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你要回蘇昭！”

  即便戴著麵具，蘇韻錦都能感覺出來林昭的震驚！

  “那熙妃呢？你不會按約定把她帶出宮了，是不是！”

  “不，我還是會帶她出宮的。”

  林昭一凜，眉心就跟著一跳，總覺得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那你不打算報仇了，你不在乎你姐姐枉死了？！”

  “報仇？！我若是想報仇，你還能坐在這跟我說話嗎？”蘇韻錦鳳目一挑，臉上假意溫和的笑容退得幹淨露出了本來清冷的麵目，“林公子，熙妃真的是你青梅竹馬的心上人嗎？”

  蘇韻熙不想用惡意去揣度別人，可是蘇韻錦卻把前後的事情串聯起來，尤其是聽蘇韻熙說她並不喜林昭為人，尤其是他從徐國出離前目露寒光說她總有一天會後悔，她總覺得林昭對她隱瞞了很多，為人不夠磊落，蘇韻錦便猜測林昭其實是知道蘇韻熙的真實身份的！

  蘇韻錦不否認林昭救了蘇韻熙的命他要誠謝他這個情分，可明知道蘇韻熙是被徐國通傳已經遇難仙逝的王後，還執意把她送回宮中接近公荀，利用她報仇，林昭在蘇韻錦這是和公荀劃等號的！都該死！不過他姐姐不想追究，甚至覺得林昭這般也是有他的苦衷，若不是家中突逢變故，也該是太醫院裏名聲赫赫的醫者。

  蘇韻錦對此卻嗤之以鼻，林昭之父也是在走險棋搏上位，所以早該料到失敗之後的後果，林昭憑什麽為了所為的報仇，搭上蘇韻熙的安危？！不過他不想拗蘇韻熙的心思，所以該帶的話還是會帶到。

  “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是吧！”

  蘇韻錦一句接著一句就像是扔在林昭身上的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事情終究還是朝著林昭最不想遇見的方向發展了。

  “她想起來了？！”

  “是，全想起來了。多虧了林公子讓我想方設法把熙妃弄出宮，才機緣巧合的同我王姐見了麵，不然想來我王姐一時半刻還真想不起來。”

  “她、她……”

  “她讓我同你講，父輩的恩仇時至今日已經說不清道不明，不如留下自己的性命好好過活。蘇昭雖不稱霸但也強勝，是個能安居樂業的地方。不能允林公子一官半職，但是作為國醫院的仁匱堂可為林公子提供個差事，至於往後能成為堂上首屈一指的醫者還是隻能做個製藥的夥計，全憑林公子自己的能耐了。不過你放心，仁匱堂條件優渥，你母親、妹妹定然衣食無憂。”

  “我想見見她。”

  蘇韻錦發出一聲譏笑：“你哪來的資格！”

  林昭緊握雙拳，他的籌謀算計不該付之東流，他還有得搏：“就讓我見她一麵吧，我知道二殿下並不想讓我去蘇昭，我見她一麵，把想說的話說了，自此銷聲匿跡，可好。”

  是，蘇韻錦不想讓他去蘇昭，饒他一條性命已經算是網開一麵了。

  “林公子還真是睿智。也好，全當是過往到此終結，以後再無瓜葛。”

  翌日，公荀早朝的時候，蘇韻熙順著後殿的林蔭小路去往華盛宮偏殿。當蘇韻錦也在蘇韻熙的吩咐中退出屋外，林昭才把臉上的麵具摘下來。分別數日，他雙頰凹陷，眼袋青紫，眼睛沒了以往的澄澈，不光泛著微微昏黃還夾雜著些許血絲，一副頹然的樣子。

  蘇韻熙心中唏噓，在沽州之時雖是鄉野村田，生活上有些捉襟見肘，可是林昭是個充滿活力的人，每天奔走在山林裏采藥也好，看病也罷，他眼裏都還閃著微微光亮，雖是身體有些羸弱，但也有些翩翩公子的風采，可是現在……

  “聽二殿下說，你都想起來了。辰兒，對不起，我……”

  “林公子，我名喚蘇韻熙，你曾救我性命有恩於我，我謝謝你，過去的事情不必再提，我也早就說過我們之間兩清了。之所以今天會見你，是想在勸林公子一句，義母和暖兒一個年事已高，一個心智不全，若是沒有你支撐，怕是生活會愈發艱難。暖兒心思純滌，她喚我一聲姐姐，我便是她姐姐，總想著能護她周全。如今你留在徐國，雖能過活，想來也時時被人監視。若林公子能放下恩怨，蘇昭會為你提供庇護。”

  “你做這些，有沒有一點原因是因為我？”

  “自然是有，救命之恩如同再造。”

  “除此之外呢？”

  “林公子，這話我們早就說明了。”

  蘇韻熙說得坦蕩，不夾雜半點情誼。

  “嗬，是啊，隻有恩，沒有情！當著公荀的麵你便是這樣回答的！那你讓我去蘇昭，有沒有一些原因是因為公荀呢，你怕我留在這裏，是公荀的隱患，早晚有一天會揭露他的麵目！”

  蘇韻熙一默，其實她並不覺得林昭還能再起什麽風浪，天底下總不會有第二蘇韻錦去幫他，公荀執政明賢，徐國發展順暢，更沒有旗鼓相當的兄弟要和他爭權奪位，想要撼動公荀的地位談何容易，若是林昭怨妒成疾，到處跟人說公荀如何，即使公荀不對他做什麽那些個大臣也遲早要滅了他的口，為王上分憂。到時候林家的孤兒寡母怕是再難過活。

  可是林昭根本不承蘇韻熙的情，把蘇韻熙的考量全當成對公荀的餘情未了。

  “哼，你全都記起來了，卻還是向著他！好，好，果然還是高高在上的王上好啊！”

  “林公子……”

  “什麽林公子！你不是叫我昭哥的嘛？！再不濟也是喚我名字，什麽時候我與你而言隻是林公子了！在你眼裏我就是個隻知道報仇雪恨的瘋子，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有別求，我也會變，我也有自己想要爭取的東西！辰兒是你呀，我早早想要的就是你了！”

  蘇韻熙眉頭緊鎖，林昭的這種執拗比想報仇更可怕。

  “我沒有辦法回應你，你知道我是蘇韻熙，知道我就是曾經的蘇王後，忘記前塵我算是曆經兩世，可是兩世都跟公荀糾纏不清。一個人的心就那麽大，我已經全都給了公荀，雖然最後一無所得，可是給了就是給了，就算如今我不會和他在一起我也沒有了喜歡別人的能力。林昭你總會遇見對的人，可是那人不是我。”

  “全給了公荀，全給了公荀。可是我的心全給了你！我隻想讓你陪著我，辰兒！辰兒，我要你一句話，你肯不肯陪著我，隻要你點頭，讓我去哪我便去哪！”

  “林昭，這是不可能的，別再強求彼此了。”

  “強求，我也隻能強求了！就算你的心不在了，我也要你陪著我！”

  蘇韻熙的耐心全部耗盡，林昭已經走進了牛角尖，她怎麽也拉不回來，算了，隨他吧，該說的都說了，能做的也做了，任林昭自己瘋魔吧，當初她讓公荀放林昭一條生路也算是把恩情都還清了。

  蘇韻熙起身要走，卻被林昭陰冷的喚住。

  “辰兒，你在乎公荀還是在乎蘇韻錦？啊，我想想，大概是你弟弟吧，說實話我不想這麽做的，是你逼我的！”

  蘇韻熙轉頭，凝眉瞪著林昭，不知道他此話何意，可是卻發現剛才滿麵死灰的人竟然渡染上光亮，不過那光亮不是朝夕的溫暖，全是詭譎的森寒。

  “我已經失敗過一次了，好不容易逮住機會，怎麽可能在錯過一次！實話說，我對蘇韻錦不是很放心，他太聽你的話了，我當時就想萬一你突然記起來了，不肯拉公荀下水，那我怎麽辦？果然，事情就發展成了那個萬一！”

  說著，林昭就低頭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笑得蘇韻熙汗毛倒立。

  “哈哈哈，辰兒，你知道醫者能治病救人，可是醫者也是用毒的高手！蘇韻錦衣食不假手於人，可是日日烹茶的器具總不會時時刻刻檢查吧！你猜，我做了什麽？”

  “你，你……”

  “對，我下了毒！這毒慢慢積累，到時候他便腸穿肚爛！哦，對了，忘了說了，這毒，隻有我能解，因為是我製的！”

  “你怎麽能這麽……”

  “下作，卑鄙，惡心……我真不忍心讓你知道我還能把這些做到更甚！辰兒，你得聽我的，不然，蘇韻錦就隻能當個短命鬼！”

  蘇韻熙渾身觳觫，她做夢都沒想到那個文弱的林昭，會有這樣的用心。

  “你到底要什麽？”

  “本來我是隻想要你，可是你已經給我答案了。所以我現在不光要你，我還要權位！我總不能拿蘇韻錦的命威脅你一輩子吧，所以我要登上王座，讓你不敢不服從我！”

  “你瘋了！”

  “對啊，我瘋了，所以你千萬不要和瘋子計較，更不用想著把這些告訴公荀或者蘇韻錦，如果你說了，那蘇韻錦的□□就會即刻發作。他死在徐國，你想蘇昭會上罷幹休嗎，到時候兩國相爭，不論是誰戰敗，你都不想看到吧！”

  昨日，蘇韻熙覺得自己是被毒蛇舔吻，今日卻是直接被狂蟒吞吃入腹，百骸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