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
作者:馬小六      更新:2020-12-15 10:32      字數:2906
  “公主殿下,公荀王子求見!”蘇韻熙的貼身侍婢娥黛剛剛吩咐人撤下午膳,就快步走到蘇韻熙跟前,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跟她回稟。

  蘇韻熙提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滯,眼中流光一閃,半是歡喜半是惆悵,雖然這些情緒被生硬的隱藏起來,卻擋不住麵頰上的紅暈微微泛起。

  見蘇韻熙不語,娥黛便俏皮的挑起嘴角打趣道:“殿下若是不願見他,奴婢這就回了他去!”說著不等蘇韻熙反應,便要邁步而去。

  “唉!”蘇韻熙一急,想要拉她,手中茶盞裏的水就不小心潑灑了一些,濺落在衣襟上。娥黛見狀趕忙抽出帕子幫蘇韻熙清理。

  蘇韻熙也捏著手帕跟著一起打理身上的水漬,指尖在順滑的衣料上輕掃便觸弄到軟糯的小腹,心中忽然就憋悶起來,暗暗歎息別家的公主含羞帶怯算是嬌羞如花,自己這般樣子旁人看去隻會說是東施效顰。剛才還滿心歡喜的想要看見公荀,這會子卻全是惱意,於是嘴上便不饒人:“娥黛,你從小便跟著我,是我太寵你了嗎?!下回再敢胡說八道,我就讓人縫了你的嘴!”。

  雖然辭令上聽著有些嚇人,但是口氣態度卻是溫溫和和的,娥黛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心裏憋著火氣,全當是蘇韻熙羞臊給自己找個由頭,一邊應著“是,是,是!”一邊問蘇韻熙:“那奴婢讓公荀王子進來可好?”

  蘇韻熙想了又想,她和公荀之間不能一直避而不見,總要說個明白的,就算最後是她自己一廂情願,也好過現在這樣左顧右盼。如果她和公荀一直這樣不清不楚,她遲早有一天會被自己的臆想逼瘋,於是道:“讓他去前廳吧,我換身衣服就去。”

  “唉!”娥黛差侍婢請公荀進來,還囑咐備了上好的茶點,伺候著蘇韻熙換了身湖藍色的裙子,隨著自家主子往前廳去。看著蘇韻熙微微收攏垂在臂彎的披帛,想起早起王上送來的錦服便道:“殿下還是穿大紅的好看!”

  “莫要多嘴!”

  蘇韻熙把手帕攥在指間,甚至微微出了一層薄汗。穿上錦服又如何,公荀若真屬意於她,就算是粗布麻衣、木釵草鞋,公荀也會傾心於她;若是從未動過其他心思,就算是她把蘇昭王宮所有的珍奇都網羅在身上也無濟於事。

  蘇韻熙從沒想過有天自己會為某人動了心腸,可是有些事情本就難以自控,倘若公荀對她全無此意,她還能像對待朋友一樣的看待公荀嗎?若是後半生都要在這樣的苦想中度過,當初自己真不該心生慈悲。

  真不知道這場相遇是對是錯……

  一個月前,蘇昭王後娘娘偶感風寒,本以為是小毛病幾副藥下去也就好了,結果卻反反複複持續了半月,太醫們幾次調整了藥方都不見效,蘇韻熙見母後咳的辛苦,卻也幫不上什麽忙,思來想去便打算去奉國寺燒香祈福。

  燒上頭炷香,娥黛便問她要不要打壺泉水回去。據說這後山的泉水源自山巔,吸日月之精華、取天地之靈氣,再加上寺中香火長年累月的供奉,能驅除百病,靈驗的不得了。老方丈笑說娥黛誇張了功效,但是那泉水確實清冽澄澈、甘甜異常。

  即便要繞上幾裏路,蘇韻熙還是想讓母後嚐嚐這上好的山泉水,就算沒神效,也是她做女兒的一番心意。更何況雖身為一國的公主,但也逃不了深居閨中的命運。難有的出行,蘇韻熙也想在這曠野裏多待一會。

  來時的路上心裏顧念著母後的病情,沒心思看沿途的風景。這會兒燒上了頭柱香,覺得定能得神明庇佑,心裏的擔子一卸,人也來了精神,於是便應了娥黛,一行人往後山去采水。

  打好了泉水,蘇韻熙允了娥黛采些野花。可那丫頭跑開沒一會,就傳來了一聲慘叫,嚇得侍衛各個拔劍相向,怕是誰起了歹心,想要傷及長公主,卻不想娥黛聲嘶力竭的喊著:“死人!死人呀!”

  侍衛扶著嚇得魂飛魄散的娥黛倚在石上休息,前去查探那死人,結果發現那渾身血汙的人胸口微微起伏,竟然還沒斷氣。

  “既然尚有氣息,那便不能不顧他的死活。”剛剛參了佛禮,又遇上了這麽一檔子事,若是不管不顧,豈不把慈悲為懷當成了空話,想來佛祖怪罪,最後連蘇韻熙上的頭柱香都不作數了。

  不過畢竟是個來路不明的人,蘇韻熙若是救下了,最多就是被王上訓斥幾句,可真要是個壞人,隨行的這些人就沒那麽輕鬆過關了,怕是得掉腦袋的,於是侍衛頭領趕緊勸道:“公主殿下,這人身份不明,又帶著刀傷,怕是作奸犯科的鼠輩……”

  “呃……你先去探探他身上可有什麽信物沒有。”

  不一會兒,那侍衛便抄著幾樣東西回來,攤開在雪白絹麵上,呈給蘇韻熙,絹帕之中躺著枚成色上好的玉佩。蘇韻熙掩麵看了看沾染斑駁血跡的穗子,問道:“這可是他腰間佩戴的?”

  “回殿下,是。”

  這玉佩細膩無暇,清澈透明,潤澤色勻,雕工更是一等一的好,身為王室,好物件自然是見得多了,但是這樣的極品佩飾也是所見之物中少有的,尋常人家怎會把這價值連城的玩意戴在腰間。

  “還有何物?”

  “回殿下,還有個信匣子。”

  蘇韻熙讓人打開搜羅上來的信匣子,略略看了幾眼,便猛然起身邁步走了過去。芮翠的草地上躺著個麵色慘白的男子,棱角分明,眉宇軒昂,唇瓣盈俏,即使緊闔雙眸、麵無血色,也能現出幾分俊朗。

  素白的長袍上血跡斑斑,但是銀線勾勒的暗紋還能辯駁可見。蟒袍加身,密書簡函……蘇韻熙盯著那眉眼一聲令下:“帶人回宮”。

  徐國的帝位之爭早已傳的沸沸揚揚,即便深居宮中蘇韻熙也知道一二,何況姨母家侄女也是徐國宮闈之人,自然多上了幾分心思。若信函所述之事千真萬確,那這人就是徐國的王子公荀,要是自己不把他救回來,怕最後不是曝屍荒野,也會死在追兵的手上。蘇韻熙心心念念的都是菩薩心腸,可是卻忘了各國邦交也是實力對壘,如今她救了大王子,若這風聲走漏出去,就表明了蘇昭與徐國的二王子為敵,自己哪是救人性命,明明就是撿了個禍亂回了宮。

  馬蹄徐行,為打泉水多走的幾裏路這時候便顯得異常顛簸,車廂晃動之下,虛弱的人呻/吟了兩聲,竟然嘔了一口血,飛濺而出的殷紅,正落在蘇韻熙桃粉裙擺的並蒂蓮心上。

  娥黛慌張的給主子打理裙擺,卻被蘇韻熙吩咐著趕緊給公子拿雪蓮冰凝丸,甚至還坐在雕花小桌上拿著隨身的帕子,擦拭公荀臉上的血汙。

  娥黛盯著蘇韻熙輕輕抵點在公荀臉上的絹帕,忽的冒出一句:“這要是殞身荒郊野嶺,還怪可惜的。”

  “說什麽呢?”蘇韻熙看娥黛蹲在一旁,目不錯珠的盯著公荀。

  “剛才奴婢是被下掉了魂,這會子才發現,公子真是好生俊俏,主子您看,他麵皮都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二殿下的模樣就有夠好的了,這公子雖未醒著,可卻和二殿下不分上下。”

  “二殿下的睡顏,你也看過?!”蘇韻熙打趣道。

  “自是沒有,可那麽標致的人,當然不會差。”娥黛隨口說得理所應當,殊不知這些宮娥太監,早就把蘇昭王子的畫像當成了私藏的珍品,折服在那盛世容顏之下,臆想著夢中之人,當有這樣的風儀。

  蘇韻熙笑而不語,轉頭看著躺在軟席上的公荀。

  自家弟弟被這樣誇讚她當真歡喜,可是內心也有些惆悵。胞生二人,為何男子占盡了容貌之盛,她雖不難看,可和二殿下比起來卻是遜色了不少。他國公主稱道上都是美貌不凡、儀態翩翩,她蘇韻熙不僅沒撈到個容貌上的美讚,連身條上的輕盈都做不到,若是她有弟弟那般的外貌,站在公荀旁邊,也能被稱得上一對璧人吧。

  蘇韻熙忽的一愣,這個時候自己怎麽會無端冒出這般的想法,於是輕咳了一下,退回到主座上,隨著顛簸的馬車,亂了自己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