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妮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是李嬸子來說的，等到李嬸子走了之後，沈秋華就氣憤的冷笑起來。

  “小嫂子，這回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想去救人了吧？這個世界上這樣的人太多，自私自利，他們訛嫂子錢的時候，就沒有想過，你剛剛救了他們村裏那麽多人。”

  沈秋華因為醫院的事情，心裏陰影還沒有好，對這次的事情，更是感同身受一般。

  “小嫂子，你說這樣的人，值得救他們麽？”沈秋華氣憤的問道。

  “秋華，你先不要生氣！”田大妮將她拉下來。

  “小嫂子……”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田大妮說道。

  沈秋華呼了一口氣，點點頭：“好，嫂子，你說！”

  田大妮笑了笑，而後輕聲的講到：“其實，這件故事，沒有發生在很遠很遠的時候，就發現在我們現在這個時代。在不遠處的村子裏，有一個小青年，這個小青年叫張柳，張柳為人忠厚老實，常常助人為樂。

  有一天，他去市裏的時候，看見了一個老大娘獨自坐在那裏，很痛苦的樣子。

  秋華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去救麽？”

  沈秋華皺起眉頭：“這個，當然會了，如果不救的話，那老大娘都那麽大歲數了，一定會出事情的。”

  田大妮點點頭：“對啊，張柳也是這麽想的，他二話沒說抱起老大娘就去了醫院，老大娘得到了及時的救治，很快恢複了健康。”

  沈秋華嘟起了嘴巴：“這是什麽故事啊，小嫂子難道要教我，學習***，做，好，事麽？”

  田大妮看著她帶著幾分不屑和調皮的樣子，笑了笑，點點她的腦袋說道：“你想不想知道結局呢？”

  沈秋華嘟嘟嘴巴，而後點點頭：“告訴我。”

  田大妮歎了口氣：“結局不是太好。那個老太娘兒女來了，他們一口咬定是張柳推的那個老大娘，還報案了。”

  “怎麽這樣？”沈秋華目瞪口呆。

  “誰也沒有想過事情會這樣，張柳也沒有想過，他心裏麵還想著，隻要老大娘醒來了，就可以真相大白，結果，老大娘醒來了，卻沒有還他公道和清，白！而是跟著自己的兒女一樣，指責張柳，誰就是他推的。公案見老人自己都承認了，證據確鑿啊，所以，就判了張柳負責老大娘的一切醫藥費還要給老大娘補償。”

  “哈！”田大妮講完後，沈秋華就冷笑起來：“真是白眼狼什麽時候都有啊，恩將仇報。”

  田大妮點點頭：“是啊，確實是恩將仇報。張柳心中委屈，自然不肯給。接著，那老大娘兒女們串弄老大娘，告張柳故意傷人。張柳的母親知道這件事情後，她也以為是兒子撞了人，救子心切，就將自己治病的錢，給了老大娘的兒女。

  老大娘的兒女得了錢，這件事情就算完了。張柳回到家中，被他的父親和大哥說教了一頓，而張柳怎麽解釋，家裏的人都沒有人相信他。甚至，他的父親還打了他一頓。”

  “真可惡！”沈秋華想到自己被冤枉的時候，真的同情起故事中的張柳：“那後來呢？”

  田大妮皺起眉頭：“後來，張柳因為這次冤枉自暴自棄，而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張柳的媽媽拿著自己治病的錢去把張柳贖回來，可是她的病情就耽誤了，因為救治不及時，張柳的媽媽去世了。”

  “什麽？”沈秋華捂住嘴巴：“都是那家人，他們自私自利，恩將仇報。”

  田大妮點點頭：“是啊，那家人該死，而那老大娘雖然可恨，卻又讓人無可奈何，她沒有辦法自己養老，隻能指著兒女，所以不敢得罪兒女，為了自己和兒女隻能犧牲掉了張柳這個外人，其實她，恐怕也不知道會演變成這樣。”

  “難道張柳就忍下這口氣了麽？”沈秋華問道。

  “自然沒有，他想要去殺人，可是去的時候，看見的隻有餓死在家中的老大娘，她的兒女終究還是沒管她，將她自己扔在了家裏。就那樣被活活餓死了。”田大妮說道。

  沈秋華沉默了，老大娘是可恨，可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

  “事後，張柳就開始自暴自棄，沉默寡言，以前那個樂意助人的少年不見了，隻有一個陰氣沉沉的酒鬼。在一個冬天的晚上，他回家的時候，又看見一個老人，癱坐在地上……”田大妮說道。

  “什麽？這樣倒黴的事情，他又遇見了？真是可憐！”沈秋華好笑的說道。

  “那這次如果是你，你救不救那個老人呢？”田大妮問道。

  “救個屁啊，救一個就夠倒黴的了，還要救第二個麽？不救！”沈秋華諷刺的說道。

  田大妮點點頭：“張柳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沒有救！而是無視那老人的求救回到了家中。”

  “這就對了，這種傻事，誰願意做誰去做……”沈秋華痛快的說道。

  田大妮笑了，而後又說道：“第二天，村裏人看見了老人屍體，老人是被活活凍死的……”

  沈秋華傻了，轉頭呆呆的看著田大妮：“凍，凍死了？”

  “是，老人的腿摔骨折了，冬天的小道上，根本不會有人，張柳是老人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可是張柳沒有救他，所以，老人隻能被活活凍死了，後來，村裏人查到，這個老人是一個真正的善人，是退休下來的，手頭有些積蓄，老人沒有安享晚年，暗中資助了十個品學兼優的孩子，讓他上學。

  張柳的大哥家庭就不好，孩子多，而大哥的大女兒學習好。

  而那天晚上，老人就是給張柳大哥家的大侄女送初二的學費和書本回來的途中，摔斷了腿。沒有辦法行走，張柳是他唯一活下的希望，卻被張柳見死不救。”

  田大妮說完，沈秋華捂住嘴巴，不可思議的搖著頭。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沈秋華捂住腦袋，為什麽會這樣！

  “救也是錯，不救也是錯麽？”

  沈秋華流下了眼淚，因為驚人的相似，她感同身受，代入感真的很強。

  她救治那個人，結果被歐打冤枉，她仇恨那些恩將仇報的病人，所以不想在救人，可是如果有一天，她對一個病人見死不救，導致了那個人的死亡，而那個人又正好對他們家有恩，或者相識。

  那她如何自處？

  “秋華，人生就是這樣子。它不是一個算術題，不是什麽1+1就一定等於2的！也沒有什麽特定的對錯。人們也無法去評判，想象別人怎麽樣，別人是對是錯。這些都不是自己能控製的，但是，人這一輩子可以計算，可以評判的，是有的。那就是自己的心。

  不管去什麽事情，問心無愧，對得起自己，對得起自己的心，這件事情不管什麽結局，那它就是對的。

  一個人有再多的錢，但是他不一定快樂，因為，他的心裏就剩下錢，他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其實他很窮，他窮除了錢，不會去信任任何東西，他害怕家人算計他，害怕朋友騙他，甚至出門，都被人綁架勒索，這樣的人，他開心麽？他活二百歲又有什麽用？

  可是，有的人一無所有，但是他什麽都不怕，因為，他做夢的時候會笑，他看見任何人，他坦然！那怕他麵對死神，他也無懼。因為這一輩子，他的心是亮的。他的心是寬，他問心無愧。”

  田大妮說完之後，站起來拍拍沈秋華的肩膀，而後離開了。

  沈秋華呆呆的坐在沙發上。腦海中，都是那個故事和田大妮的話。

  許久，她笑了，因為她懂了。

  張柳遇見的老人，不是第一個老大娘了，他不應該將老大娘做的事情，按到老人的身上，就算是摒除老人是張柳侄女的救助者這條，就憑，晚上在雪地看見一個不能行動的老人，不管以前經曆了什麽。按照自己的良心，都已經救這個老人。

  這是一個人最基本的道德和良心。而這種道德和良心不應該因為別人的錯，和自己受到的不公而消失。

  就和她一樣，那病人傷害她，冤枉她。也不是她遷怒別人，違反醫者道德的理由。

  道德，良心沒有什麽附加項目。

  “嫂子，我懂了……”沈秋華站起來，對著田大妮大聲的喊道。

  田大妮在西屋正哄著小五呢，聽見她的喊聲，笑了起來。

  她對麵的趙剛，看見她的笑容也笑了。

  剛剛田大妮的話，他也聽到了，他隻是想說：她老婆，就是棒！

  “看著我笑什麽？”田大妮轉頭看見趙剛的樣子，挑眉問道。

  “我這是偷著樂！”趙剛挑眉說道，因為娶個好老婆偷著樂，不過：“大妮，那個食品廠的事情，你準備怎麽處理。”

  田大妮想到了漫山遍野的果子，眼睛一亮，對趙剛說道：“趙剛，你說我們開個廠，怎麽樣呢？”

  “嗯？”趙剛一愣，隨後明了：“你想要接手食品廠？”

  “對啊，我給他們花錢治病，他們將食品廠轉給我。這樣不是皆大歡喜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