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擺渡人
作者:
河燈 更新:2020-12-15 09:50 字數:2520
在這裏,沒有看見剛才那些登船的“船客們”,那就隻有一個原因了,他們應該是進入了這口迷你棺材的小世界當中。
別看這物件雖小,但是用來裝髒東西,那是足夠夠的了。
想到這裏,我也不再去亂看亂碰了,走出了船艙外,向那位一身蓑衣,緩慢劃槳駕船的老翁走去。
“前輩,聽您說,您是擺渡亡魂的,請問,您是陰間使者嗎?還是某個機構或者私人的?”
聽到我說的話,老翁微微笑著回過頭來看向我,講起了一道長篇大論來。
“有一種職業,隻身一人,帶著一狗一貓,或者一頭牛,他們駕著船,在河裏,在海中,在水上漂流,他們沒有特定的方向和航行路線,而是不斷的漂流,從一個地方,漂到另一個地方,但相同的是,每一次靠岸,都會見到滿滿一岸的棺材……你知道這些棺材來自哪裏嗎?它們原本來自當地各個不同的埋葬穴位,通過金木水火土的原理,將其送到了麵前。有很多人不知道,他們逢年過節祭拜的逝去先人,再挖出來時,除了屍骨,棺材早已不見蹤影……”
我有些微微驚訝,也感到一絲絲疑惑。
“與棺材一同埋葬入土為安的先人,再挖出來,不見了棺材,難道不是因為棺材埋在土裏太久,最終導致被腐蝕分解掉的緣故麽?”
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在世人的眼裏,話是這麽說的,但你對這個世界,實在是了解得太少太少了,”
老翁笑著搖了搖頭。
“孩子啊,你沒見過的大風大浪還有很多很多,等你成長得越來越大,就會發現這個世界也將變得越來越大。”
他語重心長的樣子,忽然讓我有些感動,恍惚間像是看到了祖父的影子。
我心想這句話也是有幾分道理的,於是便不再去追根問底,點了點頭,繼而問道:“前輩,您知道我所提到的那座有關死人經的廟,是在這座河裏嗎?”
閑話聊完,得問正事了。
老翁望著船的前方,已經距離那大霧很近了,有些薄薄的淡霧已經滲透了過來。
“其實我對這座河也不算了解,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你要找的事物,定在這河中央哩,因為這個地方的死氣實在是太濕重了,既然死氣重,那就代表著必有死人經在鎮壓著它們,否則這裏早就行不了船,也活不了生靈了……”
“死氣?”我眯著眼睛瞧了一下,可卻愣是什麽也沒看出來,看來應該是自己修為尚淺的緣故。
我裝作什麽也沒發生,抱拳說:“前輩,我必須要去到那座廟裏走一趟,勞駕了。”
老翁笑著說了兩聲“不必”。
幾番交談,自己已是得知了這老人的來曆。絕對乃是一個極其不得了的高人。
又或者說,他根本不是人。
因為。
我在他的身上幾乎感覺不到活人的氣息,更古怪的是,也感覺不到死人的氣息,或許這就是高人吧,藏得很深……
船沒一會兒就駛入了大霧之中,而後我就深刻的感受到了這穿梭霧河的滋味。
這河上大霧果然是與外界不太一樣。
整個人沒入了霧中後,立刻感覺眼眶被迷霧給遮擋住了視線,看向老翁時,都是模模糊糊的。
我又看向了那頭大黑牛,這一看當場嚇一跳,那頭黑牛仍舊匍匐在船尾上。
但詭異的是,它一身的皮毛以及內髒血肉都通通不見了,隻剩下一身白骨。
這是一頭完全骷髏化的牛,但它的眼眶位置,卻又飄蕩著兩簇幽綠色的鬼火,正在死死的望著我。
我看到這一變化,說實話是有點受到驚嚇了的,但沒一會兒就聽見了耳邊傳來老翁的聲音響起。
“這頭牛已經跟了我六十多年了,肉身早已經沒哩,但是因為太過執著,不肯去投胎轉世,於是我就讓他跟著我繼續行船了,等我哪天走了,他自然也就跟著我一起走了。”
“原來是這樣啊。”
我再次鬆了一口氣,表示理解,順便再看向那頭大黑牛的目光也變得多出了幾分歉意和敬佩。
這種願意追隨主人一輩子的堅決之心,可不是隨隨便便一個畜生都有的,牛不愧是世人眼中,最忠誠的動物。
“前方有動靜,你先回到船裏麵坐著,我去看看,到底是什麽動靜……”
老翁突然聲音提高了幾分警惕,然後丟下船槳便跳下了水裏,動作麻利的朝著船行駛的前方遊了起來。
那遊泳前進的恐怖速度,即使放到了最優秀的水手裏,我覺得都可以排得上前三!
我滿臉驚訝以及擔心的看著老翁的去向,拚命睜大了眼睛想要看看前方有什麽動靜,可無論怎麽睜大眼看,都看不出個貓膩來。
這時,後方傳來了那頭牛的叫聲:“哞~~~~”
叫聲不大不小,就好像在喊我過去似的。
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透過飄蕩著霧的船艙內部,便見到匍匐在船尾一端的黑牛,此時它又恢複了如初,不再是白骨模樣了。
看著這個模樣,原本提著的心和吊著的膽也鬆懈了。
想著,自己再怎麽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幹脆就朝著船內走了進去。
到了距離那船尾的黑牛也不遠的地方,我坐了下來,跟他聊起了天。
“牛兄,你叫什麽名字?”
“牛兄,你知道前輩為什麽擺渡岸上的亡靈,卻不去擺渡那墳山下的怨靈嗎?”
“牛兄,你們要把這船上的小棺,搬運到什麽地方去?”
“牛兄,你可以教我遊泳嗎?我也想像前輩那樣,練得一身遊泳好身手。”
“牛兄?睡著了?”
連續問了幾句話,除了時不時的聽到黑牛哞了幾聲以外,基本上就等於是在對牛彈琴了,根本得不到聽得懂的回複,且,這頭牛在這一刻居然還睡著了。
搞得自己像是坐在床邊,對著小孩講睡前故事的人兒一般,真的是尷了個尬啊。
眼看著這頭黑牛是真的不打算搭理我了,我苦笑了幾下,無奈轉身走回到了船頭。
再看向那遠處的大霧,河麵依稀能看到一些水浪拍打的景象,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
那名老翁的下落也不見了蹤影,我轉身看向那頭黑牛,發現它表現得一點都不緊張後,於是就不再擔心了,回到了船艙裏安安靜靜的坐著。
跟了他一輩子的夥計都不擔心,我一個外人瞎操什麽心呢。
本打算閉目養神一會兒,可還沒踏實的坐上兩分鍾,突然“咚噗”一聲巨響,整艘船都被震動得顫栗了幾分!
像是手雷在水裏炸開般的動靜。
衝出船艙外一看。
果不其然的,遠處有一小塊水麵,正激起十幾米高的浪花水柱,把那天上的霧都衝散了些許。
而那一小塊水麵的地方,此時有一個席卷萬物的漩渦快速轉動著,並且不斷的擴大渦口流轉幅度。
更緊要的是,我所在的這艘木船,正直勾勾的朝著那個漩渦處漂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