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爽快人
作者:河燈      更新:2020-12-15 09:50      字數:4352
  我回到了家裏,閉門關窗,正坐在桌子前,像兒時上課的姿勢,認真端坐著,然後翻開麵前擺放的一本泛黃老書。

  這是一本稱得上殘破不堪的書籍,封麵上寫著兩個隨筆潦草的字——“天書”。

  而且這本書被人撕掉了一大半,隻有前半部分,沒了後半部分。

  正對應了宋老之前跟我講過的那句話,天書被一分為二,其中一半在我手裏,另一半在別人手裏。

  具體手握另一半天書的是何人,我也不知道。

  不過現在我也不去著急後半部分內容的事兒了,趕緊打開第一頁,準備激動人心的欣賞一下天書的內容。

  當我伸出顫抖的手,打開第一頁後,發現卻是一麵空白的紙頁,上麵什麽都沒有,隻有一些薄薄的灰塵。

  我以為是這書的開頭會有一麵白紙,作為“開場白”,但接下來連翻四五頁,仍舊是一片空白,什麽字體、圖案都沒有,不由得開始擰起了眉頭。

  這一定是祖父對這本書設下了什麽保護機關,一般人是看不見天書的內容的,唯有利用特殊的方式,才能看見天書的真容!

  可問題是,到底是什麽特殊方式呢?

  我開始百思不得其解了起來,仔仔細細的回憶過去,回憶那段和祖父相處的時光,每當祖父取出天書的時候,都會背著我,但自己有一次偷看過祖父翻開天書,當時的他好像舉行了一場什麽儀式,不是衝儺,也不是跳大神,而是一場普普通通,類似祭祀、祭拜天地仙神的儀式。

  在舉行完了儀式後,祖父才開始翻開天書看了起來,並且那模樣看得津津有味,好像書本上寫著許多有趣的內容,渾然一副看書人的模樣。

  但是現在反倒過來自己看這本書,和祖父看書時,似乎完全不一樣,我看到的是一本白書,但祖父當時確確實實是在看一本有內容的書。

  我很快就想到了問題出在哪裏,一定是那場祭祀儀式!

  自己對祭祀講究還是懂得多的,比如替人衝儺,就要舉行一場儀式,意圖為把髒的壞的東西全部衝走,以儺戲的方式,有意思的、有儀式感的將這些髒東西驅走,但是祖父為了看天書而舉行的那場祭祀儀式卻是我所學所聞的全部知識裏,沒有的,那場儀式,看似就是在祭祀天地,沒有其他的特點了。

  我琢磨了半天無果之後,把書放下了,但沒有選擇放棄,而是決定去找個同行問問才行,他們也許看到這本天書的表麵,就看出點玄機來了。

  畢竟自己在這陰陽行當裏就是一個新人,如果能夠找到見識多、廣的老人前輩們進行分析一番,肯定就會知道一二了。

  不過這天書不能隨便給外人看,一定是要信得過的人才行,但是腦子裏反複搜索,都沒有找出來信得過的同行兒。

  在這行,我認識的人兒也就那麽幾個,而且多數都是一些遠房親戚,屬於我祖父那一代的人,那些人信不信得過還不好說,而且也沒什麽聯係,等同於外人。

  如果非要說信得過的人,我覺得之前遇到的那個正義老道,鍾稻,是最靠譜的!

  可這個鍾稻老人自從說跑去收了紅河老鬼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下落了,也許紅河老鬼已經被他製伏了,他又繼續去行走天下,行俠仗義了。

  思緒回到了眼前,我目光落在半部天書上,又繼續研究了半天之後,無奈沒有發現,於是隻能將其小心翼翼的包裹好,然後藏到了家中最隱蔽之處——廁所裏的一塊磚底暗格下。

  在確定沒有人偷看我藏東西之後,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衝了水,然後走出廁所,重新回到了店堂,打開店門,一副做起生意般的樣子將招牌搬出門外放著。

  招牌就是一塊立著的方形牌子,上麵寫著有關衝儺的含義、釋義,好讓路過的人都明白我這小店兒到底是做什麽的,有何來曆,可以為他們解決什麽煩惱。

  但是一般路人都沒時間停下來觀看那招牌上麵的一大串複雜的小字,他們來到算命街,無非就是想找個師傅算算命,除此之外,別無其他了,所以一看店名與算命無相關,就不會來訪了。

  當然了,也有人誤打誤撞的跑進來,但是人家一看我年紀輕輕,不像是懂行兒的,就告辭離去了,多數都跑到了隔壁陳瞎子算命堂。

  這也是陳瞎子為什麽和我做好朋友的原因,他總是說自從我來他隔壁開了一間這樣的店,就開始旺他的生意路數了……

  警方那邊暫時不需要我去協助調查,而我也沒有鼓弄出什麽破案思路,關於鄭女士和何園軒之死,在我眼裏,就是未解之謎,所以李叔那邊,我是幫不上忙,也湊不上熱鬧的。

  在這期間,沒有事兒做,我隻能打開自個店鋪的大門,然後像一個月前風平浪靜的時候一樣,好好的做一個隔三差五不開張的掌櫃老板。

  當然,作為一個不開張的老板,是很孤獨、很無聊的,沒事兒做的時候就會開始胡思亂想,想到鄭女士案件的點點滴滴,以及那消失的女歌星的陰靈,它去哪裏了?

  按理說,是怨氣靈棺追尋著女陰靈的氣味帶我去到了地宮所在,從而發現和破獲了那起發生在地宮之下的惡劣關押活人刑事案件,那麽,女陰靈應該也在地洞之下才對。

  可是下到地宮之後,除了見到那五口翁裏的凶靈,就再也沒有見到其他的陰靈事物了,好像整座地洞都是為活人而建造的,並沒有恐怖陰森的靈體滿天飛的場景出現。

  如此一來,女陰靈它到底去了哪裏?

  我不禁再次取出了那個布娃娃,這是女陰靈被下降的靈物,通過這小玩意兒,可以控製女陰靈的靈體,但因為一些原因,這個布娃娃與女陰靈失去了關聯,沒有了互動,也沒有了心靈通性。

  等同於它現在是一個廢品,一個普普通通的布娃娃。

  我閉上眼睛開始思考,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女陰靈之所以在地洞裏下落不明,原因大概是被那個幕後神秘人逃走時給一同帶走了。

  正所謂是由於女陰靈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有心人便不會放過她了,而是選擇了將她帶走,甚至後續可能會對她的靈體生命都造成威脅。

  對於這一切,我雖然感到焦急、煩躁,但仍舊是有心無力,心裏想要幫助女陰靈解脫於水火,可現實卻是回天乏術,無法施力。

  我隻能默默的替她祈禱,但願她現在能有一個好的處境,等待神秘人身份暴露的時候,警方去追捕他的那一天,你也就能夠解脫了……

  滿腦子思緒飛舞的我,不知不覺忘卻了現實裏外的一切,甚至身邊什麽時候進來了一個人都不知道,而那個人進來後,又走了,走了之後,又被隔壁的陳瞎子帶了回來。

  陳瞎子走到我的麵前,等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給我敲了一個爆栗,然後罵道:“房祖安,你個小王 八蛋,這是在做什麽?不想幹了?開著店門睡覺?客人來了都不接待一下?”

  我迷茫的問了一句“什麽客人?”一邊眼神掃向跟在陳瞎子後方走,咯吱窩處夾著一個皮質包包的,一位高瘦男人。

  陳瞎子馬上回首看向那個高瘦男人,甜甜的笑道:“老板,這是我小弟,他昨晚熬夜去替別人解決一件事務,導致今天沒睡好,這不,開著店門打起了小差,您可千萬別因此誤會他是個什麽遊手好閑之輩,他可是替人解決過很多複雜、疑難、詭異的案件,任何與邪門歪道有關的事務,都是他在行的,頂呱呱的……”

  陳瞎子一頓胡亂吹噓,把我這個當事人都吹得臉紅尷尬了。

  我咳嗽了一聲,輕聲打斷道:“陳瞎子,點到為止啊,別太過了。”

  陳瞎子馬上扭頭瞪了我一眼,然後回頭打算繼續跟那個高瘦男人講話,結果後者卻是一躍向前,視線跳過了陳瞎子,然後落入了我的身上。

  高瘦男人平靜的說道:“不用過多的介紹,我已經聽說過一些關於房先生的傳聞了,據說最近我們這邊,你是最出名的打邪師傅,我這裏有一個事務,不知道你接不接。”

  陳瞎子說:“爽快人啊,我老弟就喜歡跟老板您這樣的人打交道,行行行,你們坐下慢慢聊,我有事兒就先回去了啊。”

  他扔下這句話,便沒心沒肺的笑著走回自個店裏去了。

  我感到有些心酸,他雖然看似是沒事人一般,還一個勁的替我拉客、吹噓誇讚,其實都是硬著頭皮在逢場作戲。

  他其實現在心裏一定很不是滋味,就因為他身邊發生了那件拜門鼠的事情。

  不過他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開店做生意,這是實在令人佩服的。

  “房先生,你要不要聽聽我說一下這件事務相關的內容?”高瘦男人的話語將我拉回了精神狀態。

  我挑了一下眉頭,然後精神抖擻的回複道:“你所說的事務,我接了!具體什麽內容,到了現場你再跟我詳細說,那樣的話更好對症下藥。”

  高瘦男人眼睛裏流出了些許讚許的神色:“先生不愧是爽快人,跟先生你這樣的人打交道,我很放心,你一定能替我解決掉問題的!”

  我峰回路轉的講道:“雖然我爽快的答應了,但我還是得跟你說清楚一些咱們衝儺的規矩,還有出馬費用,以及……你是急著解決事兒呢,還是不急呢?如果不急,推薦你選擇太平儺事務,如果急,請你選擇急救儺事務,如果非常緊迫,你就選開紅山吧……”

  “這三種事務有什麽區別麽?”高瘦男人表情露出了疑惑。

  太平儺之前說過,就是去別人家中給人祛除邪祟,打掃髒東西。

  急救儺,其實指的並不是急趕的事務,而指的是,因為怪祟得了怪病的人需要急時治療搶救,故而稱之為急救儺。

  再然後就是開紅山,指的是家中或者身邊出現較大的凶事,擾得生活、工作、感情各方各麵都惡劣,那麽就需要請我們這類儺先生給他開紅山了,除了替其解決凶事以外,還得替他逢凶化吉,將厄運散去,好運吸來。

  ……高瘦男人聽完我的一頓解釋之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語氣沉重的說道:“先生,我可能需要請你去給我們工地開紅山,因為那件怪事,已經死了兩個工友了,單單是家屬賠償,我們這起項目就快做不下去了,要不是領導老板都硬著頭皮冒著風險繼續投資,現在的我愁得就像撚在煙灰缸裏幾天幾夜的煙蒂,你懂那是什麽滋味嗎?”

  他的短短幾句話,透露出了,他是在工地上幹活兒的,當然了,他肯定不是那種幹粗活累活的苦力角色,從穿著打扮來看,應該是類似於包工頭一類的。

  工地上出的事兒,一般都由他這種人負責,並且承擔責任,所以現在工地出了事兒了,他也隻能就想方設法的到處想辦法去找人解決了。

  這不,他就找到我了。

  我平複了一下雜亂的情緒,然後說:“你現在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確定選擇了開紅山事務是吧?那好,出馬費用是1000,你把錢給了,我才能帶上家夥跟你走去工地走一趟,具體能不能解決,我也不敢下定論。”

  高瘦男人顯然是有備而來,聞言後,便將咯吱窩的包包取了下來,然後從裏麵掏錢,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直接估摸著有十一二張遞了過來,說:“那就拜托你了!”

  我接過錢也懶得去數了,把錢直接揣入了褲兜裏,然後說:“您在這坐會兒,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取家夥兒,然後立刻跟你出發到現場去看看!”

  “好。”

  高瘦男人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但明顯是心情坐立不安,屁股坐哪兒都不舒服,剛坐下又站了起來,目送我走到了內屋裏。

  我進到屋裏後,找到了破補丁背包,帶上了一些自己覺得用得上的玩意兒後,就走出了客廳,然後跟高瘦男人一同走出了店裏,關上店鋪門,就要坐上高瘦男人的車離去。

  離去前,正好看見了陳瞎子算命堂已經關門了,卻也不見陳瞎子的身影,他好像已經不在家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