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中西文化的碰撞
作者:海邊的老虎      更新:2020-12-15 08:54      字數:2222
  “我來!”一身材壯實的黝黑男子喊道,他衣衫襤褸,看上去像碼頭上的咕喱佬(苦力,搬運工)。

  “仇亞三,你是‘安鋪做錢安鋪了,無錢返到橫山瓦缸窯’,現又在廣州灣輸得身無分文,幾時先能返去見你遂溪的老婆孩子啊!”旁邊有人笑道。

  “安鋪做錢安鋪了,無錢轉到橫山缸瓦窯”是雷州半島的一句老話。這裏的“了”字是白話,意思是“玩”,同時也有“完結”的意思,總之就是“玩完敗光”。當時的廉江安鋪港很繁華,如同花花世界,飯店多,賭館多,做那行的女子也多。

  作為一名靠體力掙錢的苦力,一天的工錢隻有不到兩塊大洋的收入,吃吃喝喝兼“玩”一下,沒幾天就沒錢了。如果進了賭場,或是留連於妓院,那更是將錢扔進了無底洞。雖然家裏的女人粗鄙,但溫柔鄉的代價豈是你一個苦力能承受的?

  苦力花完了所有的錢,身無分文,不敢回家麵對妻兒老小,甚至自己也麵臨著餓死仆街的危險。而廉江橫山有個磚瓦窯,需要大量的苦力,不管誰從那經過,到他們那,隻要去磚瓦窯做工,就管吃飽飯,但沒工錢。所以在安鋪沒錢沒吃,就去橫山磚瓦窯,先讓自己活下去,再謀生路,這個方法救了很多走投無路苦力的命。

  仇亞三就是這樣的一名苦力。從安鋪到橫山,現在又到廣州灣,流連於賭場妓院,兩三年都回不了老家。

  “關你鳥事!”仇亞三罵道。他走到葉縱橫旁邊,叫了聲:“開”!將骰盅一提,道:“三個三,圍骰!”

  眾人都驚了,沒想到這個醜女贏了,而且是以機率極小的圍骰贏了賭場的老板。

  輸是輸了,戴陳二人卻鬆了一口氣,知道葉縱橫在觸到骰盅那一瞬間便搞定了,佩服的同時也心驚,此人真神人也!

  旁邊有人笑道:“仇亞三你這下服了吧,人家一個小娘都比你手氣好,你輸光了褲頭還懷疑賭館出千,傻了吧你!”

  葉縱橫看了下仇亞三,身高足有一米七五,在這個時空是難得的高個子,常年做苦力練得一身腱子肉,粗眉大眼,性格豪爽,願賭服輸,可以說是條漢子,有幾分欣賞,沉淪於一個出千的賭館,可惜了。

  他拍拍仇亞三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道:“兄弟,跟我幹,每月20個大洋,管吃管住,怎樣?”

  仇亞三驚喜萬分,因他確已輸得身無分文,忙抱拳道:“願為老板效勞!隻是……”他皺了皺眉,看了下黑眼元。

  葉縱橫問:“隻是什麽?”

  “我還欠賭館30個大洋,現利滾利不知多少了……”

  戴朝恩忙道:“看在葉爺的份兒上,這筆債一筆勾銷!來人,給他換身幹淨衣服,等下帶到我府上!”

  蔡若蘭喜不自勝,3000大洋就這樣賺了回來。她也沒多想腦海中“說話”之事,幼時聽父親講過,有異能者會“腹語”,嘴唇不動即可說話,或是類似的功能吧。

  戴朝恩帶著葉縱橫與蔡若蘭坐上馬車,來到自己的府第——戴府。葉縱橫第一次來到這裏,感覺裝修風格與葉府類似,都比較西化,隻是戴府麵積更小些,隻有二層樓高。看來,戴朝恩確實在送給葉縱橫的府第上下了功夫。

  陳學談已經在府裏候著了,眉開眼笑地過來與葉縱橫見禮,說了好些恭維的話。“無事獻殷勤”,葉縱橫知他定是有所求,先不點破。

  當下大家在廳堂坐下,傭人端來水果點心,大家先閑聊幾句。蔡若蘭在戴府覺得處處新奇,她家裏雖是金鋪,但父親思想傳統,不讓女人出門,自己小時候還被裏足,後來雖然放了,但仍是“半天足”,走路走不快。

  沒過一會,外麵又到一輛馬車,卻是容素素和蔣智來了。之所以來晚了,是因為她回葉府換了衣服:一條湖綠色的法式連衣裙,戴著一頂大簷帽,拿著一個小巧的西式手提包,如果不看容貌,還以為她是法國名媛。

  她下馬車後,摘下大簷帽,露出披肩的長發和湖綠色的發帶。

  “容小姐,歡迎光臨。”戴朝恩特意到大門去接她。遠遠地,葉縱橫見到兩人擁抱了一下,還搞了個法式貼麵禮。隨後戴朝恩隻是跟蔣智握了握手。

  容素素與戴朝恩並肩走進來,兩人都穿著洋裝,看上去很是登對。葉縱橫還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這恐怕不是為我打扮的吧?

  戴朝恩見葉縱橫臉色不悅,知他有點吃醋,笑道:“這法國佬的禮節挺有意思,跟他們打交道多了,搞得我也有點同化了。”

  這時,一個婆子過來請大家到飯廳用餐。這是一條長形的紅酸枝西式餐桌,與葉府的一模一樣。廚子做的是中西式結合的菜式。隻有戴朝恩與容素素用刀叉吃牛扒,葉縱橫、陳學談、蔣智、蔡勝蘭都是中餐。

  由於祖父是教諭出身,蔡勝蘭的家教尤其嚴格,從小讀《女兒經》,食不言寢不語,吃飯時坐得端端正正。隻是從她的目光中,能看出她對容素素非常羨慕。

  戴朝恩與容素素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從牛扒的口感講到法國人的衣食住行,又講到法國的宮廷舞、皇室的趣聞,中文夾著法文,說一些外人根本不懂的西式笑話。葉縱橫心裏罵道:洋奴!

  雖然不滿,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容素素擁有一個優秀妻子的素質,就如一句話所說,“在客廳如貴婦,在廚房如主婦,在床上如蕩婦”,也許她不擅廚藝,但一手精湛的醫術讓她更有魅力。

  陳學談作為華人代表,言行舉止卻保守很多,從來是穿著長衫馬褂,也不說洋文。蔣智記得一本資料上提到過,陳學談好像文化程度很低,認不了多少字,但為人處事比較中庸老道,深受法國人和中國人歡迎。

  那邊談笑風聲,這邊也要找點話題。為了打破尷尬,蔣智問蔡若蘭:“蔡掌櫃會聽法文嗎?”

  蔡若蘭臉一紅,搖搖頭,輕聲道:“我不認識什麽字,隻讀過《女兒經》、《烈女傳》,阿爸生前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女仔今後嫁個好人家便是最好的了。”說到最後,她看了下葉縱橫,聲音像蚊子般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