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第10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2333
  鹿墟市有一座小眾矚目的新大樓已經基本建成並且很快就要投入使用了,這也意味著鹿墟市的某個中心很快就要轉移到青雲縣東部這片生機勃勃的土地上來了。這座大樓莊嚴肅穆,比例協調,挺拔地聳立在草莽山北邊大約4公裏處偏西一點的貴山半山坡上,俯瞰著貴山和草莽山之間現在還長滿莊稼和少部分果樹的一個大盆地。

  伴隨著鹿墟市一幹重要人物和若幹核心單位的陸續遷入,青雲縣的大變革時代也已經洶湧澎湃地到來了,敏銳地意識到到這個不可阻擋的潮流和趨勢的人有很多,櫻峪村的田福安也算是其中一個,如同河底的泥鰍也能感知到河水的巨大變化一樣。

  他的想法很大膽,也很超前,甚至和妻侄桂明的想法頗有些相似之處,那就是一方麵在北櫻村的東部,也就大夥口裏的“爹莊”搞比較稀罕的石板房開發,玩方興未艾的鄉村旅遊,另一方麵在他開飯店的那個位置往北的山坡上建設一片鄉間別墅,搞個鄉村房地產開發。這兩個在他看來意義非凡的大項目的名字他都已經琢磨好了,一個叫“石板房部落”,一個叫“櫻花山別墅”。“落鳳山”這三個字雖然很古老,也很有韻味,但是卻不能用,因為這個不吉利。

  越是大家普遍都看著搞不成,或者即使勉強搞成了也沒什麽意義的事,他這個人越是喜歡去操持和打拚,去證明一下自己的遠見和英明,比如在桂明鉚足了勁弄果蔬大棚這件事上他就特別上勁。眼下,他和桂明這對奇葩爺倆竟然像瘋了一樣,兩股繩子擰成了一股,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這三件大事中,每天忙得和沒三十似的。前一陣子他還鼓弄著大夥去告陳向輝那個資深座山雕呢,結果一開始忙活起這些真正大事來,他也就顧不上去告那家夥了。當然,事實上也有可能是他根本就告不倒人家,但是他是不會那樣說的,到死也不會,他就是這樣的人。

  按理說像他這種十足的山村爛人是根本幹就不成什麽大事的,因為他平時既不講信用也不通人性,連一點最起碼的寬容心和慈悲心都沒有,對誰都刻薄得要命,對誰都吹胡子瞪眼的,動不動就罵人或者挖苦人,是個人見人怕、人見人躲的有名的臭角,可是偏偏在一些大事上他就能把事辦成,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特殊的本事。其實說到底他之所以能混出一定的道道來,除了他那身死不要臉和睜著眼睛說瞎話的特殊本領之外,根本的原因還在於他在關鍵時刻舍得拿出東西來喂飽一些特定的關係人。比如,這邊櫻花山別墅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他那邊早就漫無邊際地許諾完了,給這個人一套,給那人一套,小嘴巴拉巴拉的就和蜜罐子一樣,說得天上都能下流星雨了。

  田福安和張桂明爺倆最近死命折騰的這番偉大事業,除了櫻峪水庫之外,可以說把北櫻村的戰略資源幾乎占用了接近一半。鎮上的人好說,畢竟用村裏的錢財和未來的許諾把一二三把手搞定就行了,可是村裏的老百姓未必就都那麽好對付了。這不,在涉及到拆除三老笨張道禹那兩間搭在村東半山坡上用來放羊躲雨的爛屋杈子時,就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和難題,這個家夥說什麽也不同意拆。當然了,說不同意拆那都是不擱講的瞎話,他無非就是想多要幾個錢的意思。那麽他的要價到底是多少呢?5萬,沒錯,就是5萬,少一分也不行。這可是他的原話,一個字都沒改。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帶冒煙的高人給他指點的,存心就是要害他的節奏嘛,他哪有那個彎肚子能吃得下這樣大的鐮刀頭呀。

  “嗤,還5萬,他個熊黃子懂個屁!”這天下午,田福安在大隊部的屋子裏跳起來蹦著罵道,就怕對方聽不見,“×××××,就知道張嘴要錢。姐,不是我田福安說那個牙長話日囊他個××,要真給他5萬的票子,他個××都不知道怎麽花,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錢,他夜裏根本就睡不著覺,他竟然還舔著個×臉要5萬……”

  “既然這個熊黃子給臉不要臉,”牛三在一旁像個缺腦子熊一樣跟著攪和道,“心裏連點熊數都沒有,幹脆我找人直接把他給辦了,多省事,咱和他囉嗦什麽呀?”

  “去,去,去,你先一邊歇著去!”田福安像個好人一樣裝模作樣地說道,臉上全是虛偽透頂的一分錢都不值的假仁義和假慈悲,他連裝都裝不像,卻還在那裏硬裝,旁人幾乎都看不下去了,“辦他,也不是不行,不過那都是沒法的法,屬於後手,現在還不能那樣幹,眼下咱還是得和他再纏纏,等實在不行了再說。”

  “你放心吧,”他又發誓加吹牛道,“他敢這麽玩,到最後我也不會輕饒他的,你看他個小熊樣,我呸!”

  “行,三哥唻,我聽你的,”牛三迅速地擺出一副忠誠無比的狗奴才樣子回道,就像他曾經無數次在上一個主子陳向輝麵前說話表忠心時一樣,又像是把手裏已經抽出來的一柄用來降妖除魔的寒光閃閃的利劍重新插回劍鞘裏一樣,“你說什麽時候動手,咱就什麽時候動手,你說怎麽辦,咱就怎麽辦,我絕不會拖拖拉拉地給你留麻煩的。”

  “三哥你可是最清楚的,”他又趁勢吹噓和顯擺道,既然是表忠心嘛,那就得表到位才行,不然的話就半途而廢了,“我道上的那些夥計們,你不要問了,個個都不是瓤茬子,幹起活來都和板似的……”

  “恁這些個×××××,恁這些個不吃人糧食的貨,恁這些個大刀賊剁的,恁這些個強人砍的,”兩人正罵罵唧唧地說話間,外邊就傳來了三老笨的媳婦華美的罵街聲,“恁想占俺的屋,恁不讓俺養羊了,恁還不想認那個價錢,恁想什麽好事的?”

  “恁×××××,”她這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人接下來罵得更加歡暢了,她可算逮著個發揮特長的好機會了,“有本事恁上大街上拾房子去呀,恁別和俺這些鋪陳毛要飯的窮人爭呀……”

  “三哥,這個熊娘們又來了,怎麽辦?”牛三問道。

  “你咱怕什麽?”田福安硬著頭皮惡狠狠地說道,看來也是癩青蛙墊桌腿,硬撐罷了,因為他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麽對付華美,“她來叫她來就是的,反正早早晚晚咱得和她硬碰硬,我看她能怎麽著我,難道說她還能站著尿尿嗎?難道說她還能尿二尺遠嗎?”

  兩人說著就跨出了屋門,來到了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