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第93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2056
  “唉,有些事吧,你想多了頭疼,想通了心疼,”桂卿躺在冰冷襲人的床上,把沒點熱乎氣的被子掀到腰部以下,睜著眼睛反複品味著晚上參加曉櫻和高峰的喜宴時,白郡對他說過的那些頗有幾分醉意的話,“你想得越多越痛苦,想得越深越迷茫,還不如憨憨癡癡、沒心沒肺的人幸福呢。現在的我,就很相信順其自然或者盡人心順天意之類的話,無論什麽事我也不硬去爭,硬去搶,總之就是不再費心費力地刻意去追求什麽。”

  “有時候別說我不在意,就算是我在意了又能怎樣呢?”這都是她當時的原話,他記得很清楚,還有她說話時的樣子同樣讓他著迷,“到最後我還不是隻能把一切都看開,都放下?”

  “忙裏偷閑,在命運的轉角處稍稍地停駐片刻,”這是她後來說的話,於她而言也是很難得的,他懂,“仔細看那時光匆匆地流逝,憶起青春年少時,靜靜的,孤單的,從容的,我不去打擾你,你也不要來打擾我,隻希望你偶爾能想到我,那就足夠了……”

  “我說,你雞鳴狗不食的,幹什麽呢?”尋柳已經睡過一覺了,偶然轉身,發現他還沒睡著,就連諷刺帶關愛地問道。

  “你不是睡著了嗎,怎麽又醒了?”他反問道。

  他早就習慣了她的語氣,其實了無新意。

  才多久他就這麽熟悉她了,這令他感覺十分詫異。

  “你都睡不著,我能睡得那麽香嗎?”她十分難得地說了一句幽默的話,瞬間驅散了滿屋子的黑暗和寒冷。

  他冷的是心,她冷的是身。

  她不理解他的心,他卻了解她的身。

  “沒有暖氣就是不好,”她蜷縮著身子抱怨道,看起來很可憐的樣子,“都快凍死我了,我本來就害冷。”

  “你快過來呀,”她同時又撒嬌道,“好暖暖我!”

  “好吧,我來暖暖你!”他非常順從地答道,算是彌補一下想別的女人這件在她看來絕對不可饒恕的事情。

  “我就是你最好的人工智能取暖工具,”他稍微一用心,微笑著巴結道,“附帶著還能陪你聊聊人生,談談思想什麽的。”

  “我現在困得要死,”她送人情一般貌似溫柔地說道,始終沒將眼睛完全睜開,“人生和思想就不談了——”

  “你也快睡吧,別想這想那了——”她又迷迷糊糊地安排道,然後很快就響起了輕微的有規律的呼吸聲,把他給鬱悶死了。

  她那均勻的細微的呼吸聲就是黑夜裏他最好的安慰劑,能夠使他的思路更開闊而不是更狹隘,想法更現實而不是更離譜,感情更豐富而不是更枯竭,心境更平和而不是更起伏。他從心底萬分感謝她的再一次快速入睡,他覺得這是她在床上能夠為他提供的最好的服務,最貼心的付出。對她來說,給他一定程度的自在,比給他什麽都強,哪怕隻是片刻的自在也好,也足夠他感恩戴德和倍加珍惜的了。

  前幾天,也就是姐姐桂芹和姐夫世林離婚那天,正是他和弟弟桂明的生日。那天,隻有白郡一個人給他打了一個祝福的電話,嘻嘻嘡嘡地和他趁了一陣子,算是祝他生日快樂了,而曉櫻那邊則什麽動靜都沒有,連普通的短信也沒發一個。至於夫人尋柳嘛,她是一個典型的隻在意自己的生日過得好不好,而從不在意別人的生日是哪一天的女人,因此對他也沒什麽特別的表示。不過好在他從小到大就沒有過生日的習慣,因此倒也能平靜地接受這一點,盡管他和她已經結婚了。

  “嗨,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其實那是愛情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歸宿,要不然我們把所謂的愛情往哪裏安放呢?”無聊之際他又琢磨起來白郡的話來,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盡管她那天在他麵前顯得頗有些瘋癲,有些放肆,有些直接,甚至還有些咄咄逼人,“是不管不顧地讓它暴屍街頭,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它無疾而終?如果你,或者我,或者曉櫻,甚至包括高峰和邊雪山之流,曾經還有過所謂的愛情的話。”

  “我真不知道。”他當時心有不甘地答道。

  “當然,我可以肯定我自己,”她有些醉意朦朧地說道,並不能確定他是否真的明白她的意思,她的意思向來不是誰都能輕易明白的,“但是卻不能輕易地否定別人,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作為一個正宗的局外人他當然不知道,白郡那天之所以表現得有些異常,除了曉櫻和高峰的正式結合對她刺激較大之外,還因為她剛剛從那裏邊提了一大筆錢出來,而那些錢正是唐建華前期投進去的。唐建華雖然前不久已經從裏邊提了一部分錢出來,但是剩下的錢卻怎麽也提不出來了,他當然也沒想到最後這筆錢竟然會被白郡給提出來。

  像這些比較機密的事,白郡自然是不會告訴他的,她覺得這一類的事和她和他之間的友情完全無關,或者是如果說了反而會損害他們之間那份寶貴而又純潔的友情。她太了解他的性格和脾氣了,知道他會因此而對她有些不成熟的看法的,即便不這樣,至少也會有意無意地疏遠她的,盡管他自己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於是她索性就從不和他談起這些事情,包括和她的家庭有關的一切。他對她家庭的部分了解,特別是對於白正源的了解,僅限於曉櫻給他提供的零星情況,至於別的途徑他一概視為歪門邪道不予理會。長期以來,在她麵前他當然也非常知趣地回避著這些東西,仿佛是在和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外飛仙交往一樣。

  他要的就是這種感覺,而她要的也正是這種感覺,他們誰也不想率先打破這種局麵,因為誰都不想友誼盡而人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