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第30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2908
  “哼,你說得倒是輕巧,那可是整整3萬塊錢呢,咱們得省吃儉用地攢多少日子才能存夠呀?”淩菲一邊肆意地白瞪著一雙杏眼使勁地抱怨著桂明,一邊又想起來一個新問題,於是便追問道,“再說了,我還就不明白了,那個山旮旯子裏頭的房子有什麽好的,值得你花那麽大的價錢買過來?我問你,你買過來有個屁用啊?”

  他連個屁都沒敢放。

  “你說說你,”她接著教訓他道,“好不容易才從老家混出來的,剛剛在城裏有點小根基,就急著把錢撒回去,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唉,我能怎麽想啊?”他耷拉著頭說。

  “另外,你這一路走來,中間有多難,還要我再細說嗎?”她柳眉一樹,又頗為心疼地說道,開始釋放點點柔情了。

  “確實不用你再細說。”他坦承道,心中微微泛酸。

  “難道說有生之年你還打算回農村老家去住嗎?”她問。

  “嘿嘿,這個嘛,也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性。”他故意高深莫測地笑道,搞得她一頭霧水,真像個天生的二半熟。

  “什麽,你竟然還真有這種糊塗打算?”她怒不可遏地質問道,同時抄起床頭的繡花枕頭就狠狠地砸將過去,企圖一枕頭砸醒他,“我恨不能一口咬死你,你這個沒點狗出息的家夥,你還嫌害我害得不深嗎?我可叫你給拽進爛泥坑了。”

  “我又怎麽害你了?”他心虛而又迷惑地問道,鼻孔裏喘著粗氣,心裏老大的不服氣,覺得她確實頭發長見識短。

  “還你怎麽害我了,你真不知道嗎?”她也把鼻孔張得大大的,伸著細嫩的脖子死死地盯住他,狠狠地問道,像極了一隻被困在空啤酒瓶裏的胖老鼠,“你居然還好意思問我,真是恬不知恥啊,沒臉沒皮。你要是還有點良心的話應該還能記得吧,咱倆是在北埠認識的,對吧?”

  “嗯,是的,我的淩女士。”他承認道,不知道她又要使出什麽計謀來對付他,好讓他知道到底是哪裏錯了。

  “我當時為什麽願意死心塌地跟著你,還不是想在北埠安家落戶嗎?”她像個女漢子一樣心直口快地一語道破她生氣的根源,希望他能發發善心體諒體諒自己,“作為一個在大城市裏無依無靠的女孩子來講,我這個要求過分嗎?”

  “一點都不過分。”他再次承認道。

  “可是你倒好,”她繼續指責道,越說理由越充分,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得要命,“放著好好的大城市不在那裏努力地混,非掙著命地要回鹿墟來發展。行,你想回來就回來吧,隻要對你的事業有利,怎麽著我都認了,所謂的夫唱婦隨嘛,對不對?”

  “對。”他閉著眼吸了一口氣後回道。

  “叫你自己說,我當時攔著你了嗎?”她問。

  “沒有。”他有點不以為然地回道。

  “你別管我心裏願意不願意,喜歡不喜歡,我最後不還是跟著你來了嗎,對吧?”她非常認真地和他對峙道,當然也看出了他心裏窸窸窣窣亂動的小抵觸,因為當時的她答應得畢竟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對此她也是心知肚明,隻不過她在氣勢上一貫壓製著他罷了,“噢,你回到你的家鄉了,各方麵都很適應,可是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在這個破地方連說句普通話都會被人笑話,各種生活習慣都得重新適應,作為一個外地女孩我容易嗎?”

  “嗯,確實不容易。”他想想自己剛到北埠上學時所麵臨的各種意想不到的窘境,不由得心疼起她來,覺得她跟他到鹿墟來混日子的的確確是付出了不少,而且主要是為了他這個木頭人。

  “你說你能忍耐的極限是7天,可是你知道我忍耐多久了嗎?”她異常悲憤地問他,其神情之誠懇和淒涼足以讓他為之做出任何改變,縱然是赴湯蹈火估計也是義無反顧,“我也實話告訴你吧,自打咱搬到鹿墟來的那天起,我就對這個破地方難以忍受了,到目前為止這也是我所能忍耐的極限。你別說將來有一天可能回恁老家去住了,你就是在我跟前提一提這個事,我心裏就堵得慌,我就憋得想去跳河,老是喘不過來氣。本來我跟著你來鹿墟這種四線五線小城市就已經夠委屈的了,你這個×××竟然還有回老家去混的心思,真是氣死我了。”

  “你這個不知道爭口氣的混蛋東西,”她又趁著好機會鄭重其事地罵道,“真是把我給害慘了。”

  “我現在非常明確地告訴你,”見他默不作聲她便繼續吼道,猶如在開疆拓土方麵比男人還厲害十倍的一代女皇,“青雲縣,北溝鎮,還有櫻峪村那個山旮旯子裏,就是有金窩銀窩鑽石窩,就是有洋房別墅和花園泳池,我也不許你回去住,你聽見了沒有?”

  她擰著他的耳朵不放,直到自己都膩歪了為止。

  “人,難道隻有在大城市裏才能生活下去嗎?”他鬥膽反駁了一下,覺得自己心裏其實也委屈得很,而且還一直都不被她理解,說起來比她的淒慘處境也好不了多少,“難道隻有在大城市裏生活才有意義嗎?小城市裏的人,還有那些一直住在農村的人就不活了嗎?”

  “你少給我扯那些沒用的,我現在都懶得理你了,”她氣得心口一陣陣發疼,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是和誰在對話,但還得耐著性子和眼前這頭倔驢理論理論,“你仔細想想,農村要是好的話,那全世界的人怎麽都變著法地往城市裏發展呢?小城市要是好的話,那為什麽小城市的人一有點本事就都往大城市裏挪呢?”

  “再比如說吧,”她連珠炮似的繼續發問,“具體到咱們身上,等咱以後在鹿墟安家落戶了,等咱有了孩子了,你是希望他大學畢業以後在北京、上海、廣州那樣的大城市發展呢,還是希望他就在鹿墟這種三流四流的小地方混呢?”

  “那肯定越是大城市越好了,”他身子往後一仰,好像在躲避麵前一團灼人的烈火,本能而又氣短地說道,同時轉瞬間就明白自己已然上套了,“隻要孩子將來有那個本事,我肯定是不阻攔什麽的。”

  “嗤,那不就完了嘛,既然你都希望你自己的孩子將來往大城市發展,可是你為什麽非要擰著脖子往小地方縮溜呢?”她又擰住了他話語上的大耳朵,更不肯輕易放手了。

  “每個人的具體情況不一樣嘛,”他麵紅耳赤地強詞奪理道,而且還是有心帶二意地,這就更讓她感覺忍無可忍了,覺得他真是太不可理喻,“所以這個事也不能一概而論,因為凡事都沒有絕對,沒有絕對的對,也沒有絕對的錯。要說天下父母的心思,那都是希望孩子能混好,能當官發財,能打出一片新天地來。可是呢,父母的想法終歸是父母的想法,永遠也不能完全代替孩子自己想法,對吧?”

  她是真不想理他,卻又不得不耐著性子聽著。

  “比如說我吧,”他也舉例子道,頗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意思,“我就覺得到鹿墟來幹比較適合我,而且事實也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那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淩菲,你憑良心說,自從來到鹿墟之後,我混的錢比以前少嗎?”他又把有些著急的目光將她的眼睛瞄得更準,繼續奮力地辯解道,好像他剛才是在對不太相幹的人說理一樣,“不少,對吧?”

  她非常優雅地冷笑了一下,像個三十年代的女演員。

  “你自己也看見了,不光不少,甚至還多了很多,這要是死守在北埠的話,我能掙這麽多錢嗎?”他頗有些自豪地辯解道,“所以說,別管什麽事,你不能光看它不好的一麵,也得看看它好的一麵,對吧?在這裏,我就是名副其實的雞頭,基本上我想怎麽著就怎麽著,我想幹點什麽基本上就能幹成什麽,而在北埠呢,我撐破天就是個可有可無的鳳尾,叫你笨心眼想想,你說我在哪裏混好?”

  “哼,滿嘴都是你的理!”她一時理屈詞窮,想不到他今天竟然這樣能說,便沒好氣地堵了他一句,以泄心頭的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