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第45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2092
  “好吧,眼前的這個人,這個似乎和我沒有什麽特別關係的人,他能治愈我心頭的一切創傷嗎?”她第一次對自己發起了靈魂之問,並且片刻之後就不知道自己問的是什麽問題了,“就是那份深到骨髓且永難彌合的創傷,也是今生今世在他麵前恐怕都不便提及的創傷。”

  “我或許是太過脆弱了,”在找尋不到確切的答案之後她又想道,“又或許是太過渴望能夠盡快強大起來了,所以才會變得這麽卑微和懦弱,這麽舉步維艱和步履蹣跚的。”

  “那麽,真希望老天能夠賜予我一種神秘的力量,”她異常虔誠地祈禱著,一如過生日的時候在搖曳的燭光前麵許願一樣,“能夠讓我充滿自信,充滿陽光,給我健康的身體和堅強的靈魂,以便應對生活中的一切煩惱和困惑,尤其是當這份多姿多彩的愛情之花即將盛開的時候,而不是愛情之果將要掛滿枝頭的時候,因為後者是幾乎不可能的……”

  “我祈禱,現在我也隻能祈禱,除此之外我還能幹什麽呢?”她如此自問著,同時又默默地給這種祈禱賦予了比較具體的內容,以防止其在寂靜中落空,“但願他不會笑話我,不會鄙視我,永遠都不會。”

  “忘——記——我——吧!”她幾乎都要□□出聲來了,同時整個靈魂都在大聲地叫喊,可是他卻一點都聽不到,縱然是聽到了,恐怕也未必聽得懂,縱然是聽懂了,恐怕也未必能有所作為。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親愛的人遺忘。”她又想,且忍不住要暗自流淚了,仿佛真的得了傳說中的抑鬱症一樣。

  她曾經多次想過自己是否具有得抑鬱症的可能性,其結果自然是模棱兩可的,也是更加讓她疑心的。她也想讓自己的心境變得開朗一點,可是有時候就是做不到,這也是很無奈的事情。她在他心中當然是無所不能的,但是在自己心中卻是一無是處的。

  “我並不認同你的看法,”他直截了當且言簡意賅地說道,就像要向誰當眾示威一樣,且非如此不可,似乎這樣做確有證據能證明可以增加兩人之間的感情,“其實,我接受不了她那種類型的人。當然,我不是說人家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事實上恰恰相反,正如你所說的,她看起來確實挺豐滿誘人的,而且性格脾氣也很好,隻是,我確實欣賞不了她的那種風格,完全欣賞不了,這就沒治了。有些事情如果一開始就不行的話,那麽後邊無論怎麽努力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方向不對嘛。”

  “你是不是對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感到特別困惑?”她強打精神問道,同時努力壓抑著心頭的悲涼和憋屈之感,仿佛他嘴裏說的那個人就是她,並且隻是她,而不是什麽外四路的陌生女人。

  她很希望自己能夠跑到徐榮的心裏去,去看看對方在和一個男的談戀愛的時候到底是怎麽想的,可是卻分心乏術。進而她又想到自己現在是何等的幸福啊,因為自己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內心,而不用借助任何難以操控的外力。她以為目前能把握好自己的感受就足夠了,實在沒有必要去操別人的心,於是便悄悄地認真看起了眼前人。

  “對,我承認,有些事情我確實理解不了。”他坦承道,好像瞬間便知曉了她的全部心思,其實不然。

  “這有什麽理解不了的啊?”她突然開口高聲地嘲笑道,既嘲笑她自己的懦弱,也嘲笑對方的直爽,好像此刻的她誰也接受不了似的,同時又對自己的口是心非和言不由衷驚歎不已,“情人眼裏出西施啊,這句話你總不至於不知道吧?你這個大笨蛋!”

  “是啊,在這方麵我確實很笨,”他揚起依然年輕的臉來,兩眼散發出柔和堅毅的光輝,神采奕奕地說道,同時深刻而又清晰地感受到藏在自己靈魂深處最隱秘位置的琴弦已然被“大笨蛋”這三個巧妙無比的字給撥動了,繼而發出一陣異常歡快激昂的樂曲,“在大街上隨便拉出一個女人來,幾乎都能當我的啟蒙老師。你看,滿大街這些五花八門的形形色色的情侶們,他們都是多麽幸福多麽快樂啊!至少現在看上去是這樣的,而不管實際情況怎樣。”

  “的確,隻要是處在熱戀當中的人,有誰會在乎別人的眼光呢?”他又自顧自地感慨道,雖然在轉眼之間就脫離了當前話題的核心意思,但是卻又覺得自己深得寫散文的精髓“形散而神不散”之意,越發顯得瀟灑自如了,“這是他們天然擁有的權力,就像一個偉大的皇帝在自己的花園裏,逍遙自在地欣賞著醉人的美景一樣,和其他任何人都沒有一毛錢的關係。其實,你在自己心中能夠放下的東西越多,那麽從本質上來講你所能體會到的富裕感和充實感就越強烈。有時候舍棄就是得到,放開就是抓緊,遠離就是靠近,不要就是要……”

  “其實我覺得,而且我一直都覺得,我們又何必去刻意地躲避別人的眼光呢?”他又意猶未盡地強調和表白道,在她聽來其實更像是一種理性的總結,雖然缺乏點水到渠成的意味,“好像我們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偷事一樣。這顯然不對,該避讓的是別人,而不是我們。或者該怎麽樣就怎麽樣,根本不用想那麽多……”

  聽到這裏,在逐漸變得更加朦朧的夜色裏,她那張俏麗嬌小的臉忽然變紅了,變得更紅了。然後,她就完全不知道後邊他的嘴裏究竟說的都是些什麽昏話了。接著,她渾身不住地戰栗著,兩耳不停地轟鳴著,整個人就像是被拋到了無可依無可靠的連半片雲彩都沒有的半空中一樣。她覺得自己的兩條腿又麻又軟,幾乎都邁不動步子了。她是如此的期待,又是如此的懼怕,因而感覺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幻的,淩亂的,難以置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