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第29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2990
  中午快該吃飯的時候,桂卿就聽褲兜裏的手機又響了。

  “喂,張縣長,吃飯了嗎?”電話剛一接通,聽筒裏便傳來了荷蘭豬李忠良那響亮而又下流的聲音,猶如質量極不好的電鋸在被迫工作時發出的可惡聲音一樣,“你要是還沒酒場的話,到哥哥這裏來蹭吃蹭喝吧,好東西沒有,孬東西管夠,哈哈……”

  “什麽,張縣長?”桂卿笑道,“我說,你這是罵誰呢?”

  “誰罵你了?”忠良問,一頭霧水。

  “是你喊我張縣長的啊。”桂卿道。

  “靠,拍你馬屁,你還不樂意啊?”忠良不解地問。

  “哦,你以為人人都想當縣長嗎?”桂卿冷笑道。

  “算了,想當縣長的人多了,你算老幾啊?”忠良終於回過味來了,然後刺撓道,“排十八圈下來估計都排不到你,因為你上邊沒人!這麽說,你好受了吧?標準的賤人一個!”

  “嗯,這話我愛聽,”桂卿嘿嘿地笑道,到底如願以償了,“以後不要再這樣嘻嘡玩了,我可消受不起,咱沒那個命。”

  “說吧,去哪個地方廝殺?”他隨即又問。

  “永和路,紅梅餐廳,知道吧?”忠良道。

  “大橋西邊不遠的地方,路南的那家?”桂卿問。

  “對嘍,你快點呀,”忠良道,“我就在這等著了,涼菜都涼了,抓緊時間飛過來,不行就打個的,快!”

  桂卿掛上電話便飛速下樓到車棚去騎自行車,然後徑直往紅梅餐廳那個他既討厭又喜歡的地方飛奔而去。他明明心裏不願意去那裏,而實際上卻又離不開那裏,即使換個地方也是依然如此,未必就會好多少,和周圍的很多人一樣的心理。人投胎的時候大約就是這種心情吧,不去不行,去哪裏又拿不定主意,路上他想了想這個問題。

  “我的乖乖唻,你怎麽就喜歡到這種地方來啊?”他和忠良一見麵就開玩笑道,倒是頗有些直抒胸臆和不拘小節。

  “這個地方怎麽了?”忠良一邊用胖乎乎的小手扒拉著桌子上的兩盤涼菜,一邊模仿著範偉的聲音回敬道,“我給你說,這裏並不比大酒店差多少,你沒看見嗎,來晚一會就沒空了,大家都和蛆似的紛紛往這裏拱呀拱呀的,就是為了這一口吃的。”

  “我是說,上你家就行了,”桂卿忘不了從前的良好感覺,於是換了個比較親近的表情解釋道,簡直不忍直聽對方那令人作嘔的別具一格的比喻,“何必專門跑到飯店來吃一頓呢?”

  “請你吃不是白請的,回頭你還得掏錢呢。”忠良不懷好意地笑道,一看就是憋著一肚子餿主意呢。

  “我說呢,原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啊。”桂卿道。

  “呦吼,你就那麽想當雞啊?”忠良道。

  “滾你的吧,我看你還想當鴨呢!”桂卿道。

  兩人說笑了一會,菜也上齊了,酒也倒好了,忠良才將酒杯橫著一端,簡單說了一下請客的真正原因,一個是他在城裏買房子了,另一個是他媳婦給他生了個女兒,即他口裏的小棉襖。

  “噢,那我得給你行雙份來往錢啊,”桂卿恍然大悟道,隻是看起來很豪爽的樣子,到底還是底氣不足,“一份是溫鍋的,祝賀你喬遷之喜,一份是送粥米的,祝賀你喜得千金啊。”

  “去你的吧,”忠良喝了一口小酒後咧嘴大笑道,“送粥米,那是娘家人幹的事,這個就用不著你老人家操那個閑心了。”

  “我就等著喝喜酒就是了,對吧?”桂卿換個臉笑道。

  “鑒於弟弟你要給我行兩份來往,說實話看著也挺可憐的,”那個不要臉的爛人嘿嘿笑道,“我得請你兩場,實際上也挺可憐的,所以今天我先敞麵地請你一場,回頭辦滿月酒再請一場,怎麽樣?”

  “靠,你這個小算盤打得挺好的呀!”桂卿看似很隨意地笑道,其實心裏還是比較勉強的,關係雖好,畢竟錢是硬的。

  幾口肆虐喉嚨的辣酒下肚之後,兩人很快就談到忠良買房子的問題上來了,這是一個讓忠良感到很煩惱的事,估計也是讓全國的無房男人都煩惱的事,這肯定是沒跑的了。

  “你知道嗎桂卿,”忠良猛咽了一口唾沫後憤然提道,好像被那口幹噦人的唾沫噎死了一般,“我原來並沒打算在城裏買房子的,可是,那個熊娘們說什麽也不願意,非逼著我買不可——”

  “這有什麽啊,你又不是買不起。”桂卿立即壞笑道,他可算是找到興奮點了,著實不容易。

  “是,俺家能買得起,”忠良微微沉了一下頭,打了個惡心人的酒嗝後繼續嘟嘍道,“可是,我買得不痛快啊,不痛快。”

  “買房是天大的好事呀,怎麽還不痛快呢?”桂卿又一次壞笑道,丈母娘的嫂大嶽母(大約摸)也知道對方是什麽意思了,“買了房才方便幹好事啊,不是嗎?偷偷摸摸地搞畢竟不過癮,一旦浪起來喊不能喊,叫不能叫的,多憋屈呀。”

  “你說說啊,桂卿,”忠良接著抱怨道,看來也是憋了好久了,今日才算真正找到發泄的機會,“俺老家那個房子,亭台樓閣的,多好啊,你總不能說那不是樓吧,更不能說是老瓦屋吧!還有,你說親戚鄰居們誰不羨慕俺家的房子蓋得好啊?可以說比一般的戶強多了,多少人明著暗著都眼熱呢。結果呢,那個娘們說什麽也要到城裏來住,你說憋人不憋人?你說我惱火不惱火?我還就不明白了,這個城裏究竟有什麽好的?喝口水都得花錢買,拉個屎都得交衛生費,是吧?”

  “那還是不一樣,”桂卿和個明白人似的試著勸慰道,其實在這個事上他也明白不哪去,“農村的房子蓋得再好,畢竟整體環境不行,醫療教育等各方麵都不行,而且也沒什麽好玩的地方。女人嘛,還是想住城裏的多。而且,她們之所以會這樣想,主要還是互相攀比的原因,對不對?畢竟大趨勢都這樣嘛,誰也改變不了。”

  “對啊,”忠良一拍粗短的小大腿,猛然歎道,“她的同學當中隻要有一個進城買房的,她們那幫子女人就一個跟一個學,好像不這樣就說明混得不好,就過得很沒麵子一樣,真是的。”

  “你得承認,女人更多的時候是為別人而活著的。”桂卿這話看似說得頗有哲理,其實純粹是故作高深。

  “對,麵子肯定比裏子重要!”忠良重重地歎道,然後話題一轉又說到了城裏的新房子上,“可是一件,早知道她是這個熊樣,當初我就不讓俺爹把錢都砸老家的屋上了,弄得現在拆也不能拆,賣也不舍得賣,你不知道我為買這套新房子犯了多少的難為啊。”

  “別瞎扯淡了,再怎麽說你也比我強呀,”桂卿酸酸地比較道,語氣上還是比較委婉的,“你像我,對於在城裏買房子的事連想都不敢想,我是脫了鞋光著腳丫子也追不上你了。”

  “你壓根就不想這事,”忠良笑嘻嘻地冷笑道,說話多少有點變態的意味,“所以心裏反而輕鬆些,不像我,還稍微有點小能力,所以才糾結,所以才頭疼。”

  “什麽頭疼蛋疼的,”桂卿日囊道,說的也是大實話,“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農村的人有幾個能在城裏買得起房子的,像你這樣的就已經很牛了,知足吧夥計!”

  “對,知足!”忠良搖著肉頭脖子,咬牙歎道

  “怎麽了?”桂卿關切地問道,就是想看看對方的窘樣,“我看你咬牙切齒的樣子,不會是因為恁媳婦生孩子你撈不著辦事給憋的吧?哎呦,瞧瞧你這張小臉,就和生孩子碰見難產似的,也太難看了吧。”

  “靠,你還別說,我還真有點憋得慌呢。”忠良承認道。

  “靠,你這話說出來誰信啊?”桂卿笑著鄙視道,就希望對方能夠多說點鮮亮的話好下菜,“憋著誰也憋不著你啊,你是一般人嗎?東方不亮西方亮,內戰不行外戰行。”

  “我不是一班(般)人,是二班(般)人的,行了吧?”賤人嘿嘿地賤笑道,果然賤得真真切切,英姿颯爽。

  “你行不行的,那隻有王歡知道。”桂卿調笑道。

  “行了,行了,咱別在這裏賣嘴了,趕緊喝酒吧!”忠良捏起三兩三的白瓷酒杯不耐煩地勸道,見桂卿話比酒多,他都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