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第26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2181
  二狗呆一走,桂卿頓覺俗世無聊,孤身難調,於是舉目向山下望去,忽然發現水庫大壩上聚集了一大群人,在那裏咋咋呼呼、動手動腳的,好像是要打架的樣子。他再看看周圍,發現鬆柏樹較多,雜草較為茂盛,料定這一帶蠍子很少,所以也就無心再扒了,於是轉而向山下小姑夫的飯店奔去。他想一是看看大壩上究竟是怎麽回事,二是過會再到東邊的伏虎山上去碰碰運氣,人人都覺得那裏的蠍子比這裏多,實際上也是那裏的蠍子比這裏多。

  他還沒到山腳下的雲湖山莊呢,老遠就聽見一陣“嗷嗷嗷”的狗叫聲,惹得他很是反感,他雖然很喜歡狗,但是卻討厭對著他亂叫的狗,這種狗往往不識好歹,沒有點眼色,於是他拖著長腔大聲嗬斥道:“去,滾一邊去,叫什麽叫!連熟人都不認識!”

  他這一喊不要緊,那狗聲變得更刺耳更狂妄了,搞得他恨不能一腳把那廝踢進水庫裏去,直接淹死。不通人情的狗叫聲很快就引起了張秀珍的注意,隻見她腰裏係著帶有暗紅色花格子圖案的圍裙,麻利地轉到屋後來,想看看到底是什麽動靜。等她發現是娘家侄子之後,便瞪起眼來狠狠地把那隻不識眉眼高低的黑狗罵了一頓,然後才笑著問道:“小卿,你怎麽從後邊過來的?”

  “小姑,我上山扒蠍子的,”他慌忙地回道,並把手裏的罐頭瓶子舉起來向小姑搖了搖以作為證明,同時老是感覺剛才小姑不是在罵狗,而是在罵他,雖然這樣想很沒有道理,“剛才我在山上看見大壩上圍著一大群人,我下來看看是怎麽回事,別是打架的吧?”

  “噢,那個什麽,是鄉裏的人來拆大疤拉家的漁網的,”她若無其事地解釋道,像個經曆過無數風雨的大茬子,“這不是人家上級不讓他在水庫裏邊養魚養鴨子了嘛,現在縣裏正弄這個事,結果他說什麽都不願意,主要是嫌人家補給他的錢少,正和人家惡纏呢——”

  “這個二半熟,連一點貓翹都看不出來。”她又罵道。

  “噢,是這麽回事啊——”他若有所思地點頭道,然後就想了,他總喜歡把別人的事想成自己的事,“這個大疤拉不管怎麽說也算是北櫻村一個響當當的人物啊,怎麽就傻到公然和公家對抗的地步了呢?這不是屎殼郎上糞坑,找屎(死)嗎?他平時再牛,也不過是在這一片耍橫罷了,現如今人家要動真格的了,他還一點眼色都沒有嗎?難道胳膊能玩過大腿嗎?”

  “你個熊娘們死後邊幹什麽了?”他正想著呢,就聽見小姑夫在前院隔空大聲咋呼道,比剛才小姑罵狗的動靜大多了,而且也更像是在罵他了,“還不趕緊回來幹活,你也看看這都什麽時候了,心裏一點熊數都沒有,還整天和真的一樣?”

  張秀珍一邊高聲答應著“這就來了”,一邊和桂卿同時轉到前院來。桂卿看見小姑夫正弓著腰坐在一把竹搖椅上,回頭往這邊死死地看著呢,滿臉都是八輩子也發不完的又黑又臭的怒氣。他不想讓小姑夫多廢話,因為他知道這個人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於是就把裝蠍子的罐頭瓶子往前邊挪了挪,然後主動笑道:“哎,小姑夫,這會子不忙嗎?”

  “噢,是小卿,不忙不忙,”田福安馬上堆起笑臉來招呼道,簡直和個人似的,好像才剛看見對方,“這不,我正蹲這裏閑著沒事看熱鬧呢,反正比看螞蟻上樹強。”

  “你看,”他指著大壩那邊頗為幸災樂禍地說道,“大疤拉家眼看眼就要和人家幹起來,一會你就等著瞧好吧,肯定好玩。”

  說罷,他把胳膊再次往大壩上一指,把自己當成了一尊紅衣大炮,似乎隻要他願意,就能立馬將整個水庫都轟炸掉。

  “他爸,你可別指指點點的,”張秀珍連忙提醒道,臉上一副很擔心的樣子,“咱離得那麽近,別讓人看見的。”

  “你給我滾一邊去!”田福安猛然來了這麽一嗓子,一點都不識好歹的架勢,把桂卿也嚇了一大跳,“姐,我指一下怎麽了?噢,他們還能吃了我?他們誰要是敢在我跟前放個屁,我不劈了這些龜孫!”

  他的舉動立馬嚇得張秀珍大氣也不敢喘了,隻好遠遠地躲開,不和他一般見識,這個瘟神可不是好戳嘍的。

  “大疤拉這個熊東西,”田福安罵完老婆之後像個沒事人似的,接著又笑眯眯地對桂卿議論道,狗臉貓臉變換得實在是太快了,“整天翹著腳丫子淨想好事,迷得要命,噢,我還不知道他的底細嗎?啊,咱爺倆今天說句走不了的話,那是96年還是97年,就是你和小明恁哥倆上大學的那一年,陳向輝這個王八蛋隻收了2萬塊錢,啊,2萬塊錢,就把這麽大的一個水庫承包給大疤拉一個人了,而且一包就是××××50年。×××××,一年的承包費才折合成400塊錢左右,而且還不是一次交清。噢,這不是白送給大疤拉這個龜孫的嗎?你說說,這裏邊他得有多少巧賺?我沒說嘛,這種人就沒個好熊!不然他們怎麽發的財?”

  “我的娘唻,這麽便宜?”桂卿吃驚道。

  “應該是,”他在心裏想道,他就喜歡如此別愣著玩,搞點文字遊戲什麽的,特別是在閑著沒事看熱鬧的時候,“這種人其實是沒個壞熊,隻是每個人好的程度不一樣罷了,這樣說顯得積極向上,特別富有正能量,正如說這種人沒個好熊,隻是每個人壞的程度不一樣罷了。反正嘴是兩張皮,怎麽說都有道理,而究竟有沒有道理,就看誰的嘴大了,或者誰的拳頭硬了……”

  “哼,所以說,這裏邊的道道,你想都想不到!”田福安冷笑了一聲後,用手慢慢地摳著鼻子繼續罵道,仿佛全天下的正義之士都在聽著他的訓導和啟蒙,“都說無利不起早,要不然這些×××天天忙活什麽的?姐,他們這些家夥天天在我的飯店裏吃喝,有時候喝糊了什麽話都往外說,都往外唚,不是我吹牛,前後兩個莊,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