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第7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2095
  不知為何,這幾天來桂卿隻要有閑暇的時間,就總是會想起那段令人難忘的歡樂歲月。那些年,那些日子,村子裏那些總是麵帶燦爛笑容的青年男女們,在一起快快樂樂地進行集體勞動和開展各種文體活動的場景,已經深深地種在了他的心靈深處。同時,這些鮮活而富有時代特征的並且在今後的曆史進程中也許永遠都不會再現的珍貴場景,也使他對農村青年男女之間那種最純淨、最樸實、最真摯的感情有了最初的特別美好的感性認識。他始終都覺得那些盛開在田間地頭、農家小院、團支部活動室等地方的,看似平凡普通,甚至粗糙愚鈍的,實則比天還高比海還深的,永不消逝且永不枯萎的感情之花,充滿了香甜的烤地瓜和清脆的小甜瓜的味道,且以小米和大豆成熟之後的金黃色調為主,另外還帶著高粱的樸實和花生的謙遜之意,無時無刻不在吐露著山間泥土的芬芳和田野空氣的清新。

  “如果愛情是一杯醉人的美酒的話,那麽老天待俺三叔不薄,因為他飲到了人世間最甘醇濃鬱的一杯美酒。”他不僅這樣想,甚至還覺得連他最喜歡的曉櫻都不如嬸子林秀衣那樣富有最原始的生命力和感染力,這正如溫室的花和山野的花之間的巨大區別。曉櫻身上似乎少了點什麽,他想給她補上,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補,以及補的東西合適不合適。他枉自想了半天,也沒理出個頭緒來。

  “哎呦,都想起夢中的那個她了?”溫室的花燦然笑道,開始有點像山野的花了,隻是開得不是那麽狂野和熱烈而已,但是這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他現在還要不了那麽多。

  “嘿嘿,隨便唱著玩的,唱得不好,不要見笑啊。”他道。

  “我想見笑!”她故意和他唱反調道,好像這就是她今天的主要任務,且必須得完成好才對得起他的邀請。

  “那你就賤笑唄。”他喜滋滋地嘲笑道。

  “你才賤笑呢!”她回道,果真笑得更好看了。

  “好吧,我賤笑。”他賤笑道。

  “真的,”她稍後止住笑容,正臉回道,“我不是笑話你唱得不好,而是笑這首歌寫得太有意思了,難道你不覺得嗎?”

  “怎麽,難道你不覺得這首歌寫得很樸實嗎?”他微笑著反問道,典型的農村擰筋頭問法,要是再這樣發展下去,他恐怕八輩子也娶不到媳婦了,“樸實得就像一塊剛從山地裏刨出來的紅瓤芋頭一樣,是什麽就是什麽,多麽的原汁原味啊,真是讓人感動不已。”

  “嗯,是夠樸實的,”她首先肯定了這一點,然後話鋒一轉又調皮地說道,這都有點不像一個大姑娘的作為了,“可是我卻覺得,想念家中滿頭白發的老媽媽,思念那個夢中的她,這都是很正常很真摯的感情啊,為什麽前邊非要強調‘說句心裏話和說句實在話’呢?難道說,平時就不能說句心裏話或者說實在話嗎?”

  “這個問題,嗯,我覺得吧,”他有些結結巴巴地解釋道,仿佛這首受到她質疑的歌是他創作的一樣,所以他負有天然的不可推卸的改進和完善它的義務和責任,“它的意思主要還是講,年輕的戰士因為比較害羞,所以平時不太好意思這麽直接地表達對家的想念,對心上人的思念,因為咱中國人說話辦事畢竟還是比較含蓄的嘛。”

  “嗬嗬,你慌什麽呀?”她在拿眼看著他那窘迫且緊張樣子的同時非常愜意地笑道,“我不過是閑著沒事隨便問問而已,況且我問的話,好像也沒什麽過硬的道理嘛,我隻是憑著一種非常不確定的感覺才想起來這麽說的,你壓根就不用太認真和太過糾結了。”

  “認真,那是必須的,但是糾結,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根本就沒必要糾結嘛。”他竭力否認著她說的那句話裏的最後幾個字,仿佛那是專門針對他的非常不公正的一種判決,而這份判決居然還來自他現在最欣賞和最喜歡的人。

  為了迅速擺脫眼前莫名的尷尬和緊張,他又發起了另一個和歌曲《說句心裏話》在實質上比較類似的話題,那就是李昌平寫的一本書《我向××說實話》,他在辦公室裏曾經看過那本書。

  “要照你先前的邏輯來看的話,”他有些戲謔地說道,怎麽也擺脫不了逞能的味道,和那種常見的一見了心愛的女人就不怎麽會說話的普通男人一樣,“這位李同誌應該是平時撈不著說實話,或者雖然滿肚子都是實話,但是卻輕易不敢說,不能說,亦或者是說了也不管用,也沒人聽,所以他才用這個題目的,對不對?”

  “那是當然的了,再小的實話也得找準對象才能說啊,”她驕傲而興奮地說道,就如同按照上級要求在向他進行普法一樣,“不然的話說起話來就會變得非常不合時宜,有時甚至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和危險。實話和真話,就像是一顆效果非常難以預測的不□□一樣,用得好了能給人造福,用得不好就會產生巨大的悲劇。而且,至於什麽是實話,什麽是真話,得有權威的人承認或者認可你才行,否則,實話也會變成虛話,真話也會變成假話,對不對?”

  “有道理。”他讚同道。

  “你看,”她進一步證明道,“《紅樓夢》裏都說了,真作假時假亦真,無為有處有還無嘛。”

  “另外,”她看著他認真聽課的模樣感覺頗為幸福,於是接著講道,好讓這種美好的感覺持續下去,宛若山間潺潺的溪流一般,“我覺得李還沒有把真正的實情說出來,也就是說,在我看來他說的話其實還是有所保留的,或者還有另外一層原因,那就是他並沒有看到更深層次的問題。當然了,或許是他看到了,但是因為有所顧慮,所以難以盡言,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