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80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7      字數:2369
  “是啊,”曉櫻若有所思地說道,一看就是心中又勾起了某種不愉快的回憶,“有一種境界叫知其不可而為之,要做到這一點其實已經很難了。還有另一種境界應該叫知其不可而不為之,能做到這一點其實更難!放棄,在更多的時候比有所行動更難,也更折磨人,尤其是當你麵臨那些一時難以做出正確決斷的重要選擇時。”

  “誰不曾走到過人生的某個十字路口而不知道何去何從呢?”她開始不由自主地抒情了,“誰不曾感到過前路漫漫而又方向不明呢?誰不曾陷入過一種感情的旋渦而又難以自拔或者難以自救呢?”

  桂卿不能回答這些問題。

  “很多時候隻有親自走過了經過了,”她有些悵然若失地自問自答著,似開悟非開悟的樣子看起來非常迷惑人,“才知道其中的心酸和痛苦,才明白其中蘊含著的道理和要義。我們經常聽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這句話,可是如果沒有‘如此’,又從哪裏來的‘當初’呢?誰又有那個前後眼能準確地知道後來發生的一切呢?抓住,是充滿希望的抓住,放棄,是充滿無奈的放棄,無論是抓住還是放棄,都是因為心裏存了一種隱隱的想法,一種淡淡的願望,一種永遠都難以實現的近乎執拗的念頭,人生的航船就是由無數個念頭的風鼓起來的……”

  在人生的緊要關頭適當地學會選擇放棄曆來都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話題,也是一個令人十分傷感的話題,因為幾乎每個人都會認為自己曾經做過非常錯誤的選擇,以至於到現在還後悔不已,尤其是那些經曆過諸多生活波折的人更是如此。此時,他們兩人都沒有恰如其分的應情應景的話可以說得出口,來表達一下他們對於“放棄”這樣一個較為虛妄的話題高度一致的理解和參悟。也許當夜深人靜獨自一人的時候他們能夠把這件事想象得瑰麗無比和曲折動人,但是當真正麵對麵地極為坦誠地討論的時候,他們卻忽然覺得沒有一個字可以表達清楚內心細微而豐富各種感受,沒有任何舉動可以很好地詮釋明白各自潛意識裏的那些真正的想法和意見。自己的理解還是交給對方去理解吧,自己的想象還是交給對方去想象吧,這也不失為一種麵對難題時的比較好的解決之道,如果兩人真的能夠心有靈犀的話。

  此時的他和她都相信,他們能夠做到。

  “你平時很喜歡寫詞嗎?”緘默了許久之後他率先開口道。

  “嘿嘿,寫得不好,我也就是閑著無聊了胡亂填幾句而已,權當自己哄自己玩罷了。”她掙紮著笑道,有點勉為其難的意思。

  “沒有外人的時候你倒是很實在啊,”他立即熱切地回應道,就像在寒冷的冬夜裏重新又點燃了一團炙熱的火,“和我想象的有點不大一樣,這麽麻利地就承認了一種事實。”

  他又一次輕輕地望著她,浮光掠影地想象著那個關起門來的小型慈禧的朦朧形象,但是又覺得這個遙遠的虛無縹緲的形象和她離得太遠了,實在是不太相像,而且兩者之間也沒有什麽直接或間接的聯係,這在他腦子裏甚至都還算不得是一種清晰的意識。

  “當麵對你的時候,我有必要顧左右而言他嗎?”她如此鎮靜地問道,心裏卻莫名地震顫了一下,動靜不大也不小,剛好夠她稍稍地心慌一下,“如果我在老同學麵前都活得那麽虛偽那麽矯情的話,那我豈不是太可憐了嗎?我當然不想這樣,恐怕你也不想我這樣吧?”

  “謝謝你,曉櫻,”他激動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連自己究竟說的是什麽都搞不甚清楚了,看來還是這方麵的經驗太少了,想來所謂的渣男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的,“其實在‘真、善、美’這三個字裏邊我最崇尚的是一個‘真’字,因為我覺得如果沒有‘真’做基礎和做前提的話,那麽就沒有所謂的‘善’和‘美’。”

  “你崇尚一個‘真’字,這當然很好了,”她借著他身上展現出來的光和熱繼續發揮道,興致依然不減剛才最愉快的時候,仿佛那過山車還沒達到凹下去的最底部,“不過那也得碰上意氣相投的人才可以崇尚得無拘無束和從容自然,才能夠在彼此之間無言的默契中享受那份對‘真’字的共同敬仰、喜愛和陶醉,因為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接受得了這一個簡簡單單的‘真’字的,我覺得像好龍的葉公那樣自以為是和虛偽標榜自己的人並不在少數,你以為呢?”

  “對,你說得很到位,”他真誠地讚賞道,同時又把思路及時撥回到她所喜歡的詞上邊,就像他一直以為的那樣,“比如填詞這事,其實無論是古代的大家還是現代的普通詩詞愛好者,說到底無非就是一個愛好和喜歡的問題。對於作者來講其所作的詞無非就是一個表達感情的渠道和工具而已,無所謂水平高低和能力強弱,隻要能把自己積鬱在心頭的感情充分地真實地宣泄和表達出來就好。能正確地看待、接受和理解這種情況的人,能以一種非常難得的獨到的眼光來看待任何人的任何作品的人,就是真欣賞、真閱讀和真懂得。這就像科學家無所謂什麽主流不主流和知名不知名一樣,隻要人家研究的內容是真正的科學就行,我們不應該人為地給人家加上一個這樣或那樣的不符合實際的標簽。”

  “為什麽你說的話我聽起來總是那麽順耳那麽舒服呢?”她柔媚溫順地說道,仿佛此刻麵對著的人就是她生活的主宰,她靈魂的向導,這個人身上的每一個細胞裏都凝聚著她全部的情感歸宿和心靈寄托,“而且通常你總是一步到位或者一針見血地就說到了點子上。有時候雖然話不多,但是說的卻都是關鍵處。有時候雖然話很多,但是聽起來卻不讓人感覺厭煩,而且很少有重複的地方,這確實不簡單。”

  隨後,她又覺得自己這樣想未免有些過於誇張和狂妄了,便感覺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就像一朵因為日光照得過於強烈而要凋謝的極為嫣紅的鮮花。她作為各色鮮花的象征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他明白。

  這朵搖曳多姿的鮮花曾經開過嗎?

  他突然也臉紅了一下,因為他還不習慣於當麵接受這種直抵內心的讚美,尤其是讚美他的人還是他所傾慕和迷戀的人。他甚至覺得她完全可以用其他更好的方式來表達這種意思,盡管他也不知道具體該怎麽來實現這個想法。他心中那朵豔麗無比的鮮花當然也是想不到怎麽來實現的,因為他們兩個幾乎在同一時間段裏共同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