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61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6      字數:3006
  “不是,不是,”桂卿有些立立愣愣地答道,他也知道自己看問題在有意無意中總是有點標新立異和獨樹一幟的意思,用農村土話來說就是有點勝人蛋,但是就算他有心想改掉這個壞毛病,恐怕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做到的,“因為單從技術的角度來講我是很佩服宋□□趙匡胤這位帶頭大哥的,但是要說到崇拜,從戰略的角度講我最喜歡的人物非明□□朱元璋莫屬。朱元璋這個人對待功臣雖然非常殘酷無情,但是他畢竟是從一個要飯的小和尚做起,一步一步硬是把元朝的統治者給幹掉了,給趕跑了,這一點非常了不起。而且他是從南打到北的,和一般從北往南打的情況完全相反。另外,是他重新恢複了中華正統文化,又一次延續了輝煌燦爛、源遠流長的華夏文明,雖然他一手建立的明朝和唐朝、宋朝相比還是差了點……”

  “哦,是嗎?”白郡又道,也是有點立愣的意思。

  “那是絕對的了,”他繼續闡述道,決心把這個立愣進行到底,就像個剛走上講台的不諳世事的小老師一樣,“回顧和總結一下剛才咱們談論的問題,我實際上是談了兩個問題。關於命運,剛才主要是從個體的角度來分析的。如果再把個體之外紛繁複雜的環境和變幻莫測的際遇都考慮進來的話,那麽個人就更毫無爭議的是命運的產兒了,這就像孫悟空再牛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一樣。個人所有的奮鬥、抗爭和努力等行為最終仍然是逃不脫命運的安排和掌控,因為這些都是已經注定的,都不是個人努力所能改變的。說得再極端一點,這樣也好理解,你比如說一隻狼,它既然生而為狼,那麽它就不可能靠吃草而活著,這是它永遠都改變不了的,無論它怎麽參禪拜佛都沒用……”

  “關於如何看待個人行為和曆史事件的關係,”在稍微歇了一歇後他又口若懸河地說道,簡直像上癮了一般,兩頭正值壯年的公牛都攔不住他,“是我著重談的另外一個問題。我覺得我們不能把眼光和思維局限於一時一事,甚至是一朝一國。一個先進的優秀的文明在不幸遭受到落後的野蠻的文明入侵時,在主觀上當然不能有任何的退讓和投降之意,必須要進行誓死的抵抗和反攻。但是,當事情反過來看時,當局者就要好好地考量一下自己的行動和舉措了。說得更直接一些,那就是絕不能為了一小撮貴族集團的特權和私利,而讓成千上萬的普通老百姓去當炮灰,去做無謂的流血和犧牲。或者說,絕不能讓一小部分人打著各種欺世盜名的幌子來攫取大眾的根本權利和廣泛利益,肆意左右和決定大眾的前途和命運,而又不受到任何的譴責和批判。”

  “又當然了,”他說話總是得考慮到反方向的東西,好使自己的論證更為嚴密一些,“對於像嶽飛、文天祥、陸秀夫、張世傑、史可法那樣的能夠代表一種正義和進步的英雄人物,我內心裏其實還是非常欽佩和崇拜的,就連秦公子扶蘇那樣的人物,我都覺得特別值得同情和向往呢。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我還曾經偷偷地給自己改過一段時間的名字叫張桂蘇呢,就是為了表明我討厭胡亥,喜歡扶蘇,而不是別的意思。當然,那個時候我還是非常愚昧的——”

  “那你怎麽沒繼續用‘張桂蘇’這個名字?” 白郡搶道。

  “因為後來我突然發現,”桂卿嘿嘿笑道,這才開始正兒八經地不好意思起來,“‘桂蘇’和‘歸宿’是諧音,聽著有點不吉利。另外,當時有個別的同學不認識這個‘蘇’字,硬生生把我給念成了‘張桂節’,我一怒之下又改回了原來的名字。”

  “想不到你小時候就那麽好玩了啊,”白郡傻乎乎地拍手稱快道,她一高興就容易現原形,“真是太有意思了,嗬嗬。”

  “哎,對了,”她又戲弄他道,“你要是把名字改成‘張桂蘇’的話,那麽按照這個邏輯順下去,你弟弟豈不是變成‘張桂亥’了嗎?我記得你還有個弟弟,對吧?”

  “唉,不瞞你說啊,”桂卿又繼續逞能道,在關鍵時刻他老是壓製不住爭強好勝的庸俗心理,尤其是在喜歡的漂亮女生麵前更是如此,就像一輩子也改不了好色的毛病一樣,“當時我心裏還真有點把俺弟弟當成胡亥,把我自己當成扶蘇的那種感覺呢。雖然那種感覺極其隱秘和短暫,而且也不夠清晰和明確,但是我心裏確確實實是有那麽點意思的。特別是當我和俺弟弟之間鬧矛盾或者打架的時候,我就老是覺得他這個人太胡攪蠻纏和不可理喻了,真有點像胡亥那個胡作非為的家夥。當然了,後來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其實在俺弟弟看來也許不通人性和蠻不講理的人是我呢。這樣看的話,兄弟姊妹多了也有個好處,那就是能很快地學會反思自己,學會換位思考,而不是像獨生子女那樣就知道一味地任性和隨意。”

  “還好我不是獨生子女。”曉櫻悄然笑道,同時臉紅了一下。

  說完這話她把揶揄的眼神轉向白郡,像個男生一樣壞壞地看著她的閨密,就像知道對方接下來會是什麽反應。

  “雖然我就是獨生子女,”白郡從容不迫地說道,一點也不畏懼曉櫻的那點伎倆,“但是我好像也沒覺得自己有多任性和隨意啊。”

  “不要對號入座嘛,”他居然有些羞赧地說道,顯然他也考慮到剛才有些失口的問題了,“我又沒指名道姓地說你,甚至連含沙射影都談不上。再說了,你白郡是何等人也?你是美貌和智慧的化身,堅韌和理智的融合體,你集天下所有優秀人物的漂亮外表和上佳品質於一身,既光鮮亮麗、高雅不俗又才藝俱佳、玲瓏剔透——”

  “拜托一下,你不要再賣野藥了好不好啊?”不等他說完白郡就用兩手把耳朵堵上並一字一頓地大聲調侃道,“你看看這都扯哪去了,簡直是沒邊沒沿兼著沒有章法了。”

  “等一下,讓我把你剛才說的話從我腦子裏刪除掉,不留下一點記憶,讓你說了也白說!”看到他厚著臉皮笑著把嘴閉上了,她才把手拿下來繼續嘟囔道,“還是讓我們回歸到原先那個形而上學的可辯可評的舊話題上來吧。”

  “關於你的意思我試著總結了一下,”她條理清晰地說道,聽起來立場也是頗為堅定的,不愧是個漂亮的小才女,“就是說,你雖然有著強烈的××英雄情節和難能可貴的××憂患意識,對於外敵的野蠻入侵和由此引起的種種血腥屠戮行為感到極其憤慨和反對,但是同時更具有愛民或者惜命的無私情懷和高尚情操,就是範仲淹那種‘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思想,對不對?”

  “你這是在表揚我還是批評我呀?”他忽閃著一雙敏捷銳利的眼睛笑著問道,如果他是一個女孩子的話就顯得此舉更加可愛好玩了,隻可惜他現在還不是,也許下輩子會是,“本來是很美好、很崇高、很純懿的一件事,怎麽讓你這麽一說就有點變味的感覺了呢?”

  “由此可見要是誇一個人誇得不真誠、不恰當、不符合被誇人的心理預期的話,那還不如不誇呢。”他趁勢諷刺道,在賣嘴的道路上愈走愈遠了,“有句老話說得好,幹活不如東,累死也無功啊。”

  “很顯然白郡她是在非常嚴肅地表揚你啊,”未等白郡回擊說他是吹毛求疵和強詞奪理,曉櫻就轉過臉來文文靜靜地帶著一點點欣賞的目光看著他,同時麵帶笑意且一臉虔誠地說道,“你不會退化到好歹不知的可怕境地吧?我認為既然我們所有的人都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給強製性地推上了人生的這個大舞台,那麽就應該認真負責地演好上天賦予我們的獨特角色。至於那些大的曆史人物和重要事件什麽的,我們閑著沒事在茶餘飯後分析探討一下就行了,沒必要總是耿耿於懷或者念念不忘,甚至讓那些已然過去了的人和事打攪了我們現在的美好生活。”

  “要知道,”她進一步不軟不硬地闡述道,無形當中也是受了另外兩人的影響,“目前來講我們都還是升鬥小民和市井凡人,根本管不了太大的人物和太多的事件。正所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現在我們如果能做到獨善其身就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了,你們以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