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52章
作者:常山漸青      更新:2020-12-15 08:46      字數:2241
  這天上午,具體怎麽找陳向輝幫忙的磋商會議就在唐老三家裏匆忙召開了。參加這個緊急會議的人主要有唐建華的老婆陳燕蓉、唐老二和唐老三弟兄弟倆以及唐建華的兩個兒子,他們都在堂屋的橘黃色藤木沙發上坐著,如喪考妣一般死氣沉沉地耷拉著個老臉。唐建英的老婆王秀莉拿著一個非常不結實的小塑料凳子默默無聲地坐在堂屋門口,好似一條溫順沉默的看門土狗。她那兩個和番瓜、芋頭、茄子一般的兒子唐星順和唐星利現在都還在學校上學,一個上高三,一個上高一。唐老三的大門口依然停著唐星偉常開的那輛線條優美動人的灰色藍鳥轎車,仿佛他們要通過這輛不會說話的轎車大張旗鼓地告訴鄉親們,唐老大沒什麽大事,他很快就會從83號裏出來榮歸故裏的。

  陳燕蓉當然知道上午不是商量大事的好時機,就像下午不是看望病人的好時機一樣,但是她已經等不到晚上了,因為救人的事宜早不宜遲,一點都耽擱不得。這個大老板的結發妻子雖然身材矮小,估計撐破天也就是一米五左右,但是整個身體卻長得相對飽滿勻稱,看起來就像一個完全成熟的小粒品種的花生米一樣。她一頭小巧的短發由於近日來無心打理而顯得有些淩亂灰暗,頭發下是一副小頭小臉的模樣,和她的身材非常相配。她整個麵部都長滿了灰褐色的蓋臉沙,再加上頭部比正常人要袖珍不少,所以就使得那些蒼蠅屎一般的蓋臉沙更加擁擠和緊密了。此刻,千斤的重擔壓都在她一個人的肩上,她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的外貌和形象了,當然旁人更是沒心思在意這些瑣了碎之的閑□□了。

  “二兄弟和三兄弟,”見該來的人都到齊了,大家也都安靜了下來,她趁了幾趁才開口道,“恁哥的事我也想了,來之前我也給你們說了,那就是隻能去找陳向輝幫忙了,我覺得除了這條路之外實在是沒別的好辦法了。”

  “現在的問題就是兩個:”事情已然到了這步田地,她說話倒是幹淨利索,看來以後要是搞個垂簾聽政也是沒問題的,“一個是咱家裏安排誰去找他來說這個事,再一個就是,咱拿多少錢去合適?是直接給錢呢,還是給他東西什麽的?要是給錢的話,給多少合適,具體怎麽個給法?到時候他要是不收咱該怎麽辦?”

  說著說著,她那雙黯淡無光的小眼裏就閃現出一種絕望和悲傷的情緒來,裏麵還參雜了許多迷茫、疑慮和不確定的成分。這個小小婦女的小小眼睛裏顯然容不下這麽多沉重的東西,因此她幾乎快要流出眼淚來了。此前她已經背地裏哭過無數次了,這回她覺得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個差不多了,應該不會再當著家族人的麵流了,可是一旦張開這個口她還是有些控製不在自己的情緒,心口處也覺得酸得要命,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雖然這種酸比起林黛玉來還有差一些。

  唐建英重重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濃濃的唾沫,或者更有可能是一口千人惡應萬人嫌的黏痰,然後他狠狠地用右腳碾了又碾這些惡心人的唾沫或黏痰,接著才緩緩地但是卻很高聲地開口道:“不行我直接去找他說這個事,我平時和他的來往比你們多一些,反正這事成不成的我去總比比你們去更好說話。”

  眾人非常機械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都沒做聲,隻有他老婆王秀莉心頭猛然一驚,不禁當眾打了一個全身性的哆嗦,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她這個農村中年婦女很好辨認,因為她基本上就是個大一號的陳燕蓉,或者說把陳燕蓉的身高和長相按照正常女人的比例直接放大基本上就是她的模樣了。北櫻村的人經常開玩笑說王秀莉和陳燕蓉這對妯娌倆真像是一個娘生的雙胞胎姐妹。她們兩人的共同特點都是平日裏不言不語的毫無主見,也沒有任何的性格脾氣,完全聽任自己男人的擺布,從精神到肌體完完全全就是他們的附屬品。她們妯娌兩個的唯一區別就是陳燕蓉的膽量要比王秀莉大很多,這正如她家的錢比她家的錢要多很多一樣,真是錢壯女人膽,有錢誰都管。

  說到她們妯娌倆就不能不順便提一提唐建國的老婆牛家蘭。和大嫂陳燕蓉和三妹王秀莉相比牛家蘭則完全是另外一種人。她這個女人凶悍霸道,野蠻粗暴,遇事總是蠻不講理的,家裏無論大事小事全都得聽她的,所有的人都得看她的臉色行事,否則的話她一定會把家裏攪得一刻也不得安寧的。她的口頭語就是:“恁不讓好過,我也不讓恁好過!”至於別人讓不讓她好過,這個評判標準又完全掌握在她手裏,所以整個北櫻村根本就沒有誰能纏過她的。俗話說女人當家,牆倒屋塌,唐建國家雖然是鐵定無疑的女人當家,可是她家不僅沒有出現牆倒屋塌的事情,反而比村子裏絕大多數人家過得都興旺發達,都火得不行不行的,因此這個女人驕橫霸道起來就更加理直氣壯、有恃無恐和不留後路了。

  牛月蘭這輩子最引以為豪的一件事就是,她的大餅子臉顯得特別的白,白得有些觸目驚心,白得有些與眾不同,她覺得僅憑這一條村裏別的女人都難以超越的優點,她就有足夠的資本傲視整個北櫻村了。村裏人依照她對自己這種言過其實的評判送了她一個非常恰當的外號,“大白臉”,有時簡化為“大白”。

  非常幸運的是大白臉牛家蘭這隻母老虎今天沒來和大家愉快地“共商國是”,這倒省了大家不少無謂的口舌。不幸的是雖然她沒能親臨會議現場進行理論和技術指導,但是她身上的赫赫虎威仍然鞭長可及,這就導致唐建國即使不在她眼前,輕易也不敢喘一口大氣。按照唐建國揣摩出來的他媳婦對這事的可能態度,他是不應該出頭去找陳向輝的,但是三弟唐建英的話已經把他逼到牆角上了,如果此時他往後退縮的話那就顯得一點人味都沒有了。

  “咱大哥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所以他狠狠心咬咬牙接著老三的話表示,“別管外人怎麽說和怎麽看,咱弟兄們說嘛也得拚了老命去救他。所以說,我去找陳向輝說這事也行,就是不知道他給不給我這個麵子,不知道我說話管用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