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國企改製
作者:
銀月光華 更新:2020-12-28 07:25 字數:3192
國企改製和打假有關係?
這個課題莫說政府機關沒有認識,就是院校理論派也沒有相關研究,何明升的言論一下子在領導層掀起了波瀾。
一個部隊轉業的基層公務員敢挑戰這種課題?
“就說何明升在胡鬧,這兩者之間怎麽可能有聯係?”
“一個軍轉幹部倒成了改革專家,上哪兒說理去?”
相關言論又在幹部層麵流傳開來,不以為然的有之,看熱鬧旁觀的有之,總還是有一些人包著試試看的心態。
“改革是摸著石頭過河,不可一蹴而就,也不可過度否認,何明升管過國資,又管過工商,說不得真的從裏麵摸出些什麽好辦法。”某些清明的改革派領導的支持讓何明升的想法有了實中踐的可能。
不管白貓黑貓,抓住耗子就是好貓,改革就要大膽一些。
“什麽,開會?前兩天不是剛開過嗎?有什麽指示您電話裏傳達一下就行啦。”假貨窩點撲了個空,張凱煩著呢,一連幾天都在關注市場調查人員的統計情況,一有線報立即上報,他是想彌補過錯。
“不行,這個會很重要,你必須參加。”何明升在電話那頭強調著。
“好好好,你何大領導一句話,下麵就得跑斷腿。”張凱掛了電話,他可不知道如今的何明升處在風口浪尖上,有人等著看結果,有人等著看笑話。
大會如期舉行。
“紡織行業國企改革暨多渠道就業擴大會議?”到了現場看到會議條幅,張凱還是一臉不解:“這什麽玩意兒?”
來得同行不少,還有一些老領導張凱也是認識的。
“嘿,那不是化纖廠的老廠長嘛。”
張凱聽到有人竊竊私語。
的確,改革開放前城市規模沒有那麽大,大廠子的老領導、老幹部都是市裏的名人,就是小孩子也認識。
化纖廠、紡織廠、皮革廠等等和紡織行業相關的國企領導來了一大片,都被安排坐在前麵,而民營企業家和各行業專家被安排在後麵,會場得有近百人,看這規模不小啊。
大會由何明升主持。
通常大會很難解決什麽具體問題,多是一種宣誓,表決心之類的東西,張凱以為又是走過場的會,心中不喜。
會議開始還是老一套,先是領導發言,然後各行各業代表發言,而這些臨時通知來又沒準備的企業主早已做好當看客的準備。
直到何明升的發言把會議推向了高潮。
“改革有陣痛啊,可我們不能讓老百姓一直痛下去……”何明升幾乎把本市的改革曆程總結了一遍,從曾經有走回頭路的思想,到全盤西化的極端錯誤毫無保留的在大會上講了。
在座的哪個不是改革開放的親曆者?很多與會者還是改革的受益者,可也有陣痛的親曆者,就像化纖廠老廠長。
老廠長頭發花白,這位爺爺在張凱這些小輩眼裏是尊神一樣的存在,那可是自家父輩尊敬的領導,如今看著他們當年為之奮鬥的工廠破敗,能不心痛嗎?
“革命是為了國家,改革也是為了國家,政府的政策咱們認!”老廠長擲地有聲。
不少花白頭發的老領導垂下了淚。
“國企改製勢在必行!”
何明升提得太快了,從一個管國資的副科竄升至聯合打假辦公室主任,盡管是個臨時機構,但是升遷之快還是晃到了一些人的眼睛,他的雷厲風行更是觸及了一些人的利益,有人感動的同時也有人嗤之以鼻。
張凱就親眼看到了一個人眼白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翻白眼肯定是不禮貌的,但也不代表他自己就百分百相信何明升的話。
好容易輪到總結發言,何明升簡明扼要地說:“總結就說兩點,第一,紡織行業並非國家命脈行業,上級早已將其列入國企改革的前沿,不論是經營承包責任製,還是企業之間進行承包、兼並、租賃等活動,我們都舉雙手支持。第二,不論是上述哪種方式,都必須保障勞動者權益。”
兩句話說得擲地有聲,下麵人也是交口稱讚,但是落到企業主頭上又是別一番滋味,仿佛在說國企支持不下去了,你們這些私企破費破費吧,這種事以前不是沒發生過,吃虧的大多數是私人,隻有極少數人能從這裏麵賺到商機,還有一些人動歪心思,一夜暴富者有之,鋃鐺入獄者有之,就像趙子強那樣。
“下麵有什麽問題請隨意提問。”
看似是一句過場話,但因為涉及利益,人們不像一開始那樣平靜了。
“我也說兩句。”張凱站了起來,他根本不要別人遞過來的話筒,洪亮的聲音能讓全場聽得清清楚楚:“第一,我們凱琪的每一分錢都是員工的血汗錢,不能隨意糟蹋。第二,我們保障勞動者權益,勞動者保不保障我們的權益,會不會出現損公肥私、消極怠工甚至更嚴重的損害企業利益行為,出現這種行為我們有沒有權力管?怎麽管?公司處理後會不會有人說我們侵犯了勞動者權益?”
這一係列問題很尖銳。
何明升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問,眉頭都沒皺一下說:“第一,我向各位企業主保證會交出一個幹幹淨淨的企業。第二,如果員工違反勞動紀律甚至觸犯法律,有《勞動法》和其它相關法條製裁,政府絕不估息保護。”
“空口無憑,我們要字據!”
“對!我們要保證。”
長久以來私營企業對國企,對政府都是天然劣勢,這次會議有人帶頭,後麵就有人跟進。
“國有國法!”何明升拍案而起。
他在用自己挺直的脊梁給在場的人一個信號,政府不僅會保障更多人的利益,還會給大家一個美好的未來。
在場的很多人都知道1997年刑法的修訂,讓很多無序行為變成有法可依,說一千道一萬,國法才是最大的保障,而在這個保障下,能不能消滅毒瘤就看更多人的決心了。
散會後過了好幾天,張凱都沒有與何明升聯係,按常理何明升總該向自己解釋點什麽吧。
何明升還沒解釋,傳言接踵而至,針對凱琪公司的,針對何明升的都有。
有說政府要槍打出頭鳥,凱琪要倒黴了。
有說何明升要出賣國企利益滿足私企胃口。
謠言入耳,讓當事人哭笑不得,真是再正向不過的東西也會有謠言,這下不見麵也得見麵了。
“哎?這不是咱學校嗎?怎麽來這兒了?”
張凱很納悶何明升為什麽私底下約自己來這種地方?八成是想通過懷舊說服自己點什麽。
如果是私誼,張凱會豪不猶豫的出錢出力,可這是改製,是並購,買賣雖然是他的,可他要為幾百名員工負責,凱琪垮了不止是他們夫婦賺不到錢,這幾百人就得重新找飯碗。
“學校邊兒那個派出所你還記得嗎?”
張凱向何明升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裏已經變成了一片工地。
“啊,沒了啊。”
何明升點點頭:“當初我問你的理想是什麽,你告訴我說你想去那個派出所工作。”
張凱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沒進去,去了別的所。”
“怎麽說你的理想也是沒變,我就不同了。”何明升歎著氣,“家裏窮……”
“又來了。”老生常談,張凱聽夠了那一套家裏窮隻能考軍校的言論。
“咳!”何明升幹咳一聲說道:“總之我以為咱們的路是固定了的,但是哪想到社會的變化這麽大。”
“嗯嗯。”張凱習慣了何明升講道理的方式,總是先引申,然後發揮,然後該說出目的了吧。
“你知道暴發戶和企業家的區別嗎?”
“嗯?”這個問題張凱倒是沒考慮過。
“暴發戶有了錢隻知道炫耀,買大房子賣豪車,生怕別人不知道,企業家的心裏可裝著社會呢。”
“我聽人說暴發戶土,企業家洋氣。”
“你們公司可不土,意大利風格呢。”
“嘿,策略策略。”張凱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公司也安排了幾百人就業吧。”
“嗯。”
“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肩上能抗更大的責任?”何明升的形象仿佛一下子高大起來,語氣重得能壓死人。
“想過啊,可是……”
張凱想讓一起奮鬥的人過得更好,可他偏偏想到了楊二嫂子,那個善良的女人,連賣東西都死板得不得了,偏偏因為自己的生意走了絕路,理想與現實差距果真很遠。
“我們都曾走錯過路,可不代表一輩子錯下去。”何明升說。
“那這次你能保證嗎……”張凱問。
何明升打斷他後麵話,說道:“我們不敢保證自己做得最好,但憑著良心和黨性,努力去把那個規劃好的藍圖填補得更完美……”
那畫麵太美,張凱不忍心打破,隻用低得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嘟囔:“我可不是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