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琪琪今天很高興，因為收到了香港時裝設計學院成人班的錄取通知書。

  先前一直在這家學院學習函授課程，自己那點設計功底也是一邊靠函授課一邊自己琢磨出來的，第一次設計成功後，後來的幾版感覺都不是很好，90年代的摩登女郎在穿衣方麵大膽又前衛，閃亮、金屬、荷葉邊兒這樣的設計雖然受歡迎，可是設計不好就有一種土氣的感覺。

  自己把亮片之類外墜飾的做了簡化，材質取平滑麵的為主，用一種極簡單的拚接方式做了設計，市場反響並不好，當時並沒意識到這是一種超前思維，還以為是自己靈感用盡。

  雖然那所學院隻是一所社會大學，但對於文化水平不高的她，能夠成功入學並且去香港那樣的大都市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過如所有戀愛中的男女一樣，她下不了決心離開張凱，如今的新北市場仿效凱琪操作模式的貨主大有人在，那些貨主資金足、人脈廣，以王彪子的白華牌女裝為代表，設計係很快成了市場主流，這個時候離開，張凱身邊沒有得力的人選，他能撐住嗎？

  她很想說服自己，為了夢想去吧，可是真要下決心時，又舉棋不定。

  不知不覺，李琪琪走到了新北市場。

  “怎麽來這裏了？”她自言自語，隨即想，即然來了就上去看看吧，也許張凱能拿個主意。

  自從張凱全權負責店鋪的銷售運營，她則把重心放在設計和製作上，兩人分工合作倒也相得益章，上到二樓隻看到魏曉紅一個人在忙。

  “張凱呢？”琪琪問。

  “老板去接貨了。”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但是魏曉紅的氣色比最初見麵時好多了，與琪琪說話的時候彬彬有禮，一副標準的迎接客人的姿態。

  “你不是在三維那邊嗎？”琪琪有些奇怪。

  “今天Keqi店的營業員請假了，我臨時來頂一下。”

  “哦。”

  琪琪沒多想，之前訂了一批南方貨，去接貨很正常，她懷著心事看自己的最新設計，越看越不順眼，就順口問了一句：“這幾件銷量怎麽樣？”

  魏曉紅搖搖頭沒作聲。

  果然，還是沒銷量。

  琪琪沒心思再看下去了，隨口囑咐了兩句就走了。

  這麽大的事兒總該和姐姐們商量一下的，當她來到三維潮流總店時便看到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觀人群。

  出什麽事了嗎？琪琪心裏一慌，連忙撥開人群擠了進去，直映眼簾的是張凱的媽媽哭哭啼啼的樣子，她愣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

  李芳芳和李佳佳雙雙看到妹妹回來，一臉難色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順著兩人的目光，周長萍看見了呆立的琪琪，兩人很少正麵接觸，有的也隻是不愉快的交往，她不願意從側麵去了解琪琪，隻是主觀的認為這個女人讓兒子心術不正了。

  周長萍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上前指著李琪琪的鼻子說：“不要臉！”

  從一開始李琪琪就不知道哪裏惹了周長萍，見一次麵就要遭一次羞辱，這次公然在自家姐姐的店門前。

  李琪琪打小是姐姐們寵愛長大的，什麽時候受這這種氣，換作旁人她早就上去反唇相譏了，可這是張凱的媽媽呀，一個曾經得過腦溢血的女人……

  這車貨是從湖建運過來的，雖然羊城貨好賣，但是張凱知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的道理，渠道當然是多多益善，況且湖建貨比羊城貨還要便宜三成，巨大的成本優勢擺在那裏，怎麽也要嚐試一下。

  這批貨之所以這麽重視還有一個原因，貨裏有一批半成品。

  凱琪店的新設計滯銷，急需一批貨更替，但新設計不是一時半刻能出來的，這批半成品就是出於這個目的，隻不過他還沒盤算好是拿給當地服裝廠代工還是招人自己做。

  代工當然方便，隻不過本地消息不容易保密，泄露後會不會引起別人仿效？

  可是自己組組織人做時間、人員和設備成本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看來得聯係新的加工渠道。

  “成本一百件，半成品一百五十件。”

  同理，這個“件”還是指大包。

  對半成品還是很滿意的，基本隻需要簡單的加工貼牌就能成，細工水平的好壞都在後期，這一點上服裝代加工廠是可以完成的。

  “你放心，隻要你們有需求，我們的貨會在最短時間內保質保量送到的。”操著一口湖建腔的商人說道。

  張凱把錢交到對方手裏說：“錢貨兩清，合作愉快。”

  那人拿著錢笑道：“當然愉快啦。”

  “哎，你不數一數啊？”

  “咱們又不是第一次做生意啦，張老板的為人我還是知的啦……”

  做生意的時候會碰到很多各式各樣的人，蠻不講理者有之，撒潑打渾者有之，哪怕蠻橫無理的行霸李琪琪也不懼。

  眼前這個人是張凱的媽媽，哪怕是健康的人也不應該硬頂，畢竟自己連兒媳都算不上。

  對象這個詞是從哲學名詞中抽出來的，另指戀愛的男女雙方，如此特指或許是因為這層關係的本身並不牢固吧。

  這不牢固的關係再加上和對象媽媽的衝突一定會徒增很多變數。

  不過……

  這究竟是他媽媽一廂情願，還是張凱已經妥協？

  不！

  不可能！

  張凱不可能妥協！

  琪琪冷靜的對待著張凱媽媽的無端的指責，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最理性的分析，可理性這東西要是雙方都理性的話還有得談，對方一口一個‘放過自己兒子’聽在耳朵裏是那麽刺耳。

  三維潮流開了幾年了，周邊商戶相互間很熟悉，這樣一鬧，自己的名聲可就毀了。

  買賣人奸一點，滑一點都可以理解，雖然生在一個開放的時代，但是女人的名節卻沒那麽開放，至少在隱性層麵沒有，那可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也許張凱的母親不是故意的，但是實際殺傷力卻在當時就展現出現。

  “沒媽的孩子缺管教啊……”

  “真是的小小年紀怎麽就學會找男人了？再大一點兒可怎麽了得？”

  人群中認識李家三姐妹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瞎說什麽呢？你們知道什麽？都給我滾。”李佳佳脾氣火爆，當然不能讓這種非言非語傷害小妹，當場罵開了。

  “二姐……”

  李琪琪很淡定，淡定到連她的姐姐都快不認識這個自小傲嬌的妹妹了。

  止住了二姐的話，李琪琪來到老淚縱橫的周長萍麵前，很淡然地說：“這些話為什麽不對張凱說？”

  周長萍搖搖頭，當媽的當然清楚這個女人在自己兒子心目中的份量，即使有怨言也隻敢輕描淡寫，像今天這樣激進這輩子也是第一次。

  李琪琪冷哼一聲，扭過側臉，不再用咄咄逼人的目光去看周長萍。

  “你那個兒子還是自己拿回當寶兒吧。”

  “你……”周長萍不解其意。

  “反正我也是要走的，這樣一來我倒不用為他個無腦的人牽掛了。”不知怎的，這話剛一出口李琪琪便想哭，為了那個傻乎乎的家夥嗎？

  “我的兒子我了解……”周長萍木訥地說，“不做買賣怎麽會不理我這個媽？”

  “你了解嗎？”李琪琪突然轉過頭，目光淩厲起來，天性膽小的周長萍嚇了一大跳。

  “你們家的親戚我就不說了，張凱在工廠受的委屈你都知道嗎？他第一次分到錢的時候哭了，他那樣的硬漢居然被錢的事給憋哭了，做母親的你了解嗎？”李琪琪一肚子的委屈全都倒了出來，說起話來如連珠炮一般，事到如今她也不怕了。

  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也爭取不來，我李琪琪絕不妥協！

  “當初你們家欠了一屁股債，不做買賣你們家還得清債嗎？不做買賣你兒子還在工廠裏拿最低的工資，受別人欺負呢！”李琪琪突然迫近一步，反倒是周長萍像一隻受驚嚇的小兔子連連後退。

  “如今債還完了反倒指責起我來，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禁不住你這樣汙蔑。”

  “可你們……”

  “原想著他人也算老實，處處也可以，可沒想到有你這樣的媽。”

  論講話，周長萍哪裏是李琪琪的對手？要不因為她是張凱的媽，這會兒早就被批得沒臉站在人前了。

  “求求你了……你不離開她魏曉紅她爹天天在我家鬧啊……”周長萍再一次祭出了唯一的法寶——哭。

  怎麽還有魏曉紅的事？

  李琪琪的腦子“嗡”的一下，再也冷靜不下來了。

  上次醫院的誤會算是解開了，可是怎麽還不依不饒了？

  若在平時，還能冷靜下來把事情搞清楚，找到最好的解決辦法，可是現在腦子亂做一團麻，琪琪無論如何也冷靜不下來。

  “他們家人鬧事你找我們家幹什麽？”

  “沒有你哪有這些事……”

  這什麽糊塗邏輯？

  “沒有你這糊塗媽，你們家就沒有這麽多爛事兒！”李琪琪是氣極了才說這句話的，先前努力保持的克製此時全崩了。

  周長萍一口氣沒上來，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