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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0曆史的天空0      更新:2020-12-15 08:02      字數:5668
  “少將軍,外頭有陛下身旁地近侍前來傳話,讓您過去同陛下共進家宴。”許褚走進大帳稟報道。

  “看來陛下還是很記掛主公的呀,不妨多探聽些消息。”郭嘉意味深長道,並過去對袁熙輕聲囑咐一番。

  袁熙帶著許褚等近衛,跟劉協派來地一個太監來到了劉協大帳旁一座民宅。這座有三個院落的民宅,是洛陽城中還可住人的地方。劉協rì裏在大帳中和大臣處理朝政,食宿則來到這一處宅院中,而伏皇後、萬年公主也是被安排住在這裏。

  隨從是不能跟隨袁熙進去的,許褚等人就在外頭候著,而負責護衛宅院的是王越和他的一些弟子,他們跟袁熙和許褚也算熟識,彼此倒也不陌生。袁熙一進到裏麵廳堂發現劉協宴請的並不隻是他一人,同來的還有太尉楊彪,司徒趙溫。還有就是劉協的小舅子董承。

  “臨淄侯,我跟趙司徒是被陛下拉來作陪的,你別見怪啊。”楊彪笑道。

  “能跟太尉和司徒大人同席乃我地榮幸。”袁熙說道。

  “臨淄侯。這位是平逆將軍董承,你們也見過了。不久後你們就同是皇親了,快來一同親近親近。”楊彪招呼道。

  董承長著一張圓臉。身體也有夠分量地。但願那個董貴人不會跟他長得一樣,袁熙不無惡意地想。

  董承圓臉上堆起笑容。“臨淄侯,在下可是久聞您大名啊,當年在洛陽時無緣相見,想不到轉了一圈卻還是在這見著了。”

  在洛陽時自己也就是個皇子伴讀,恐怕還不入你法眼。袁熙暗自想道。他也抬手跟董承行禮,接著四人就客套地聊著。幾次袁熙想敲擊一些消息。但都被楊彪趙溫兩人以家宴不談國事為由推搪過去。

  一會後一身便服的劉協終於在宮女太監簇擁下出來,跟在他身後地還有伏皇後、萬年公主和一個滿臉嚴肅地宮裝少女。

  袁熙四人給劉協行過大禮後,就被安排入座。漢代並不忌諱男女同席,特別是這種家宴。楊彪、袁熙等人就跪坐左邊,伏皇後、萬年公主和那個少女就坐右邊。

  漢室皇家的家宴發展到這時也極為繁瑣,雖然這時沒有那麽多的食材和器具,但一菜一湯也很是講究。要是其他貴族地宴飲那節目是豐富多彩的,首先歌舞少不了,其次投壺、陸博、酒令、彈旗等遊戲是激活氣氛地主戲。但這時皇帝落難,歌舞自然是沒有了。陸博旗等遊戲在皇家家宴中是沒有的。所以吃著這洛陽城中最好的菜肴。但在拘謹的氣氛下袁熙覺得索然無味。

  劉妍低頭用飯,她不敢正眼看對麵的袁熙。但又忍不住用餘光偷偷打量著他。倒是這時地伏皇後頗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她指揮著菜肴地呈遞,酒水的端送。至於董貴人,她不過十四歲年紀,是在劉協大婚不久後納娶的,她的兄長董承靠著這層關係成為劉協的心腹。

  “臨淄侯,還記得不記得當年在洛陽時,太傅給咱們一起授課的情形?”劉協感慨道,“那時講授經學時,你仗著袁太傅授課,老是帶著皇姐出去遊玩,可苦了我和皇兄兩人。可惜啊,皇兄和袁太傅慘遭殺害,這就隻剩下咱們三人了。”

  袁熙趕緊放下筷子,“世事無常,少帝陛下和袁太傅雖然去了,但他們看到陛下你重振社稷的話,也一定會欣慰的。”

  “是啊,世事無常,這話說得好。”劉協突然道:“臨淄侯,你能來護駕,朕真的很高興。要知道外麵那些將領雖然也不乏忠心之輩,但朕真正信得過的隻有你跟董將軍啊!”

  “臣,必不負陛下所信賴。”袁熙趕緊拱手行禮道。董承也適時表示了忠心。

  伏皇後知道劉協他們要談正事了,於是招呼著萬年公主和董貴人退下去。劉妍雖然不舍,但也隻能跟伏皇後她們離開。

  “臨淄侯,朕跟楊太尉他們商議過了,遷都鄴城不怎麽妥當。一來距離洛陽實在遙遠,又偏於北方,不能快速地傳令各地。”劉協有些歉意道。

  袁熙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於是問道:“移駕鄴城是有不方便地地方,那麽陛下是想移駕許縣了?”

  劉協點點頭,“其實許縣距洛陽不遠,一旦司隸恢複元氣可立即搬回來。”

  “臣也讚同陛下地決定,許縣地方雖小,卻是一處要地。其北接司隸,東臨兗州,西靠南陽。要是傳遞詔令也是便捷得很。”事到如今袁熙隻能順水推舟。

  劉協輕輕“咦”了一聲,他本以為袁熙會反對,但袁熙現在的態度讓他覺得錯怪地袁熙的用意。

  “臨淄侯也認為移駕許縣妥當?”趙溫問道。

  “是個妥當的法子,隻是也需防止地方上掌兵的大將,像董卓和郭汜那樣襲擾聖駕。”袁熙幹脆改為幫劉協鞏固自己的權利以間接幫助自己,這是郭嘉和自己商量的策略以退為進,並用劉協牽製曹操,如此曹cāo想挾持天子也不會那麽順利。

  “臨淄侯說的是,陛下的意思是剿滅李榷、郭汜後,您留下一支兵馬以作拱衛。”趙溫說道。

  袁熙心中了然,楊彪趙溫是想扣下他一支jīng兵為己用。要是想控製獻帝那當然是正中下懷。但現在情況有變,但他哪會平白送出去一支兵馬。

  “陛下,我所帶來地皆是騎兵。其家眷都安置在青州。而其騎兵供養起來耗資巨大,許縣那邊雖然有糧怕也供給不來。還是等臣回到青州,再遣一支精銳步卒前來護駕。”袁熙推辭道。

  袁熙說的也沒有錯。要供養一批戰馬可不容易,劉協能不能養個幾千近衛步卒都是未知。更何況是一兩千騎兵。

  “嗯,是我思量不周密,此事容稍後再議吧。”楊彪說道。他其實就是要袁熙表個態,要是袁熙真的留下一大支兵馬他反而生疑。

  好不容易結束了會談,袁熙出到宅院外頭。許褚等人立即拱衛在他身旁。

  王越這時也靠了上來。“二公子,在下有職務在身。不能跟你去敘舊了。”

  “不礙事,等師父你不當職時可來營中找我。”袁熙說道,在他看來王越顯然混得並不如意,雖然做了劉協地親衛,但也還是個小頭目而已,他始終還是沒有融進那個上層圈子。

  “二公子,在下是有事相求的。”王越說道。

  “師父盡管說來就是,前次我派往長安的人手還多虧你給他們提供消息。隻要我能做得來必定全力以赴。”

  王越長長歎了一口氣,“正如當年公子所言,我在這裏也過得不怎麽順意。那些王公大臣們沒有幾個是能正眼瞧我地。但我受陛下大恩是一定要護衛陛下身旁的。隻是我那幾個弟子,特別是最有天分地史阿。我不願他們像我一樣在這遭白眼。”

  “師父是要我舉薦他們嗎?”袁熙問道。

  “唉,談何容易啊!”王越言語中充滿無奈,“我是要他們跟隨公子幹一番事業,將來也好憑著軍功封官拜爵。”

  袁熙心中高興,這等於平白給他人手,但是他還是表現得猶豫,“跟我的話少不得上沙場,而且不比在陛下這裏榮耀。”

  “他們在這幹一輩子不過個百人將,可公子是個愛才之人,他們在公子手下必能發揮他們所學。”王越誠摯地說道,他對那些弟子還是很關心的。

  “我定會讓他們發揮所長的,師父放心!”袁熙不再遲疑,立即答應下來。

  王越再次謝過,然後說等稍後些就讓他們到袁熙營裏。

  公主營帳。

  萬年公主正坐在一邊的胡椅上看著列女傳,見袁熙進來,就趕緊放下書,走過來關心道:“顯奕,你怎麽了,今天沒事吧?”

  袁熙懶洋洋坐在劉妍身邊,看著劉妍的俏|臉道:“和西涼軍打了一仗,到現在還渾身酸痛著呢。”

  劉妍馬上坐在袁熙旁邊,伸手在他後背揉|捏起來,一邊揉一邊關切道:“顯奕身份高貴,還是不要親自上戰場好,若是出了事情,無垢姐姐她們又要傷心了。”

  袁熙笑了笑,斜睨著她道:“那你呢?傷不傷心?”

  劉妍臉蛋一紅,低聲道:“我的身家性命以後都掛於你身,我不傷心,還能為誰傷心?”

  劉妍的力氣太小,袁熙的鎧甲又沒有解開,揉|捏的時候壓根沒用多大感覺,袁熙把她拉過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笑道:“去拿筆墨來,我來作詩一首。”

  劉妍心裏微喜,這才是她喜歡的東西。

  當下就去拿紙研磨,鋪張好,劉妍抬起頭看著袁熙道:“顯奕,我弄好了,你要現在寫嗎?”

  袁熙擺擺手,翻個身子,靠在案桌道:“你寫,我讀。”

  凡是能流傳下去的,百姓之間的交口傳遞最為重要,關羽、張飛出名了,自己可不能因為是袁紹的兒子就算了事,亂世名聲好幹事。

  現在的他,可迫切的想要名聲,畢竟馬上就要回去了。

  劉妍半跪在地上,手裏拿著筆,靜靜的看著他。

  袁熙看著換上少女薄紗禮服的劉妍,現在的萬年公主,和自己有點西樓情濃,紅袖添香的意味了。

  劉妍見他怔怔的盯著自己,雖然臉頰有些發燙,但是她還是盡量忍著讓自己睜著無辜的大眼神,看著袁熙。這是她故意換給袁熙看的。

  這丫頭,袁熙搖搖頭,輕聲念叨:

  昔年懷壯氣,提戈初仗節。心隨朗日高,誌與秋霜潔。

  移鋒驚電起,轉戰長河決。營碎落星沉,陣卷橫雲裂。

  一揮氛沴靜,再舉鯨鯢靈。於茲俯舊原,屬目駐華軒。

  沉沙無故跡,滅灶有殘痕。浪霞穿水淨,峰霧抱蓮昏。

  世途亟流易,人事殊今昔。長想眺前蹤,撫躬聊自適。

  萬年一句一句的寫完,寫完後愣愣的看了好一會,才默默的把筆放了下來。

  袁熙道:“把紙拿過來。”

  劉妍捧著蔡侯紙走了過去,輕聲道:“我雖然沒有去,但是看這首詩就知道這仗有多激烈了,你們好辛苦,還和那西涼軍這麽長時間,可想而知這奸賊有多凶猛。”

  袁熙忍著吐血的衝動,拍拍她的小腦袋,很想說:你是不是故意諷刺我的?

  袁熙看著她怏怏不樂的模樣,拉過她的小手道:“公主啊,這一路行來,你也看到現在咱們大漢帝國的狀況了,你覺得還有救嗎?”

  劉妍臉色閃過一絲怒氣,但還是撇撇嘴,悶聲道:“你們要是能為我皇兄出力,國賊一定會伏誅的。”

  劉妍眨著水靈靈的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袁熙。

  誰叫你生在帝王家呢,這是福氣也是壞事。袁熙歎了口氣,把劉妍抱在大腿上,擦著她臉上的淚水,柔聲道:“我今天想對你說這話,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對你說,對於你劉家的將來,我也無能為力。我不想你將來恨我,你要是覺得不行,我今天就離開,興許你公主的身份可以起到一點其它作用,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什麽事情都不說清楚,留下劉妍的確不是一件好事情,最少對於目前的袁熙來說是這樣。

  “顯奕。”劉妍把額頭抵在他的胸前,嗚咽道:“你說我會死嗎?”

  是人就對於死有恐懼,萬年公主劉妍再早熟,也不能高級到哪裏去。

  袁熙一時還真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想了一會,他道:“如果公主身份一直在,誰也不能保證你的安全,在這亂世,誰又能保證什麽?更何況你還是一個公主,想得到你的人,利用你身份的人,多了去了。”

  “顯奕,那你會利用我的身份嗎?”萬年公主又抬起頭問他道。

  袁熙之前倒是真有打這個身份的打算,可是後來他想想又不合適,所以就算了,這也是他今天和劉妍說這些的原因。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今年國破家亡,已經夠淒慘的了,他袁熙實在再做不出傷害她的事情。

  “我不會。”袁熙撫摸著她的臉蛋,淡淡道:“我也許能保護你,不過呢你畢竟是公主,今天的事情也都給你說了,我能給你選擇自己命運的機會,你自己想想吧。”

  “顯奕,我,我...”公主劉妍猶豫了兩下,眨著眼睛,可憐道:“我不想死。”

  袁熙呆呆的看著這個大漢最後的公主,心裏其實挺震撼的。

  深宮無親情,萬年公主雖然很得靈帝寵愛,但也不過是相對而言,現在靈帝去了,她下意識的就想到自己的皇兄,以為他能幫助自己,可隨著皇兄被廢,以及這一路行來的所見所聞,劉妍這個小公主心裏恐怕早就存了大漢真的要亡了的思想。

  情急之下,她當然想的是怎麽保命與找一個靠山,至於其它的,她這麽個小小的年紀,還不是她能所想的。

  袁熙把她抱在懷裏,緊緊摟住,溫柔道:“我以後能保護你,但是你暫時還得在你皇帝身邊,懂嗎?”

  “嗯嗯,”萬年公主劉妍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濕|透了袁熙的肩膀。

  “是顯奕不好,你以後少恨一點我們袁家就好了,我也不會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無論任何時候。”

  劉妍呆呆的看著他,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卻沒有說話。

  雖然這是行軍帳篷,但也是公主寢宮不是,大晚上的看著早早入睡的劉妍,袁熙搖搖頭,走出了帳篷。

  袁熙辭別王越,離開萬年公主正要回營,可在大臣們營帳邊一個人引起他注意。那是個相貌清奇的中年文士,他半蹲地上,用一根樹枝在薄沙中緩緩地習書。

  袁熙讓眾人守在一旁,他走上前去待那個中年文士停下後歎息道:“元常先生習得好一手好字可惜隻得其形不得其神。”

  在薄沙中習字地正是鍾繇,他站起身來問道:“臨淄侯且說說何為隻得其形不得其神?”兩人在朝會上見過,雖然沒有說上話卻也認得對方。要是旁人說這話鍾繇可能不屑一顧,但對方是蔡邕的徒弟,還有大漢才子之稱地袁熙,如此他倒想聽聽袁熙有什麽說辭。

  袁熙笑了笑,“雖然是在沙土中書寫,但還是可以看出先生過於模仿碑刻的刀斧痕跡,豈不知書之一道最重自然,天人合一,萬物和諧才能創出佳作。”

  鍾繇皺眉苦想一陣,突然大笑道:“好一句天人合一,萬物和諧,不愧是蔡先生的高足。你且跟我去瞧瞧墨跡本,看能找出什麽弊病來,我說怎麽老不滿意,原來是走錯了路子。”

  “實在抱歉,在下營中還有軍務要處理,先生要是有空晚間可來我營中一敘,咱倆可以交流交流習書的心得。”袁熙推辭道。他成功吊起鍾繇的書癮,索xìng讓鍾繇自己送上門來。

  鍾繇嗜書成癮實在忍不住,但對方雖然年輕可身份顯貴,他隻能答應晚間去拜訪請教。

  同時,在城南的曹cāo軍營地中也舉行著一場宴會。

  張揚被曹cāo請到營地裏,作陪的還有曹cāo隨軍帶來的荀攸、程昱兩個謀士。而跟隨張揚前來的還有彪悍yīn沉的呂布。

  曹cāo對張揚、呂布兩人十分親熱,不住招呼著他們宴飲。張揚跟曹cāo是舊識,他曹cāo、袁紹兩人交情都不錯。等吃喝得差不多了,曹cāo問道:“稚叔,你看陛下移駕鄴城一事怎麽樣?”

  張揚直搖頭,“雖然咱們三人都是舊識好友,但不是我說,本初這人好大喜功且容易得意忘形,要是將陛下交給他保不定會出現獨斷朝政那樣地事情。”

  “那稚叔是不同意陛下移駕鄴城了?”曹cāo親自給張揚添上酒。

  “那是肯定地,許縣不失為一個好地方,孟德你也一向盡心為朝廷,有你拱衛著陛下那是最好不過。等司隸恢複元氣後再讓陛下回歸洛陽,如此你就是社稷的大功臣啊!”

  “我也正有此意,但還要稚叔你幫忙。”曹cāo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