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室。

  冰冷的解剖台上沒有屍體，也沒有骸骨，更沒有任何的傷口痕跡，一截孤零零的手骨占據了偌大的位置。

  在它的旁邊，還有很多碎的不能再碎的肉餡，根本看不清原貌。

  甚至還散發著香味。

  吳森堯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奇葩的案件，兩隻手插到衣兜裏，難得的沒有拿著他鍾愛的保溫杯。

  繞著解剖台走了好幾圈，都快把人給繞暈了，這才緩慢的搖頭，聲音裏還帶著可惜遺憾，“不行，死者不能告訴我任何有用的東西。”

  “我沒有辦法和它建立聯係。”

  這是最糟糕的結果......

  眉頭皺起來簡直能夾死一隻蒼蠅了，韓靖兩隻手搭在解剖台上，臉色也同樣不好看，身上的冷冽氣息都可以結出冰碴子。

  低沉的聲音也沒有了散漫的味道，沉沉的，“所以？”

  “所以，除了這是人類身上的指骨和肉塊之外，”吳森堯很是幹脆的回答，“死亡時間、死亡方式、受害者身份等等信息。”

  “全部都是空白。”

  “骨頭和肉塊都經過了高溫蒸煮，裏麵有用的組織都被破壞掉了，我現在就連這是人體哪個部位的皮肉都不能告訴你。”

  吳森堯的話多了起來，但更多的是心裏滿滿的無奈。

  骨節分明的大手握緊，似乎是在竭力壓抑著無名的怒火，韓靖呼出一口濁氣，閉上眼睛，把僅有的幾條線索在腦海裏思考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餃子經過檢測，裏麵確實是人肉和羊肉兩種餡料，”劉明明覺得自己近期之內可能都不想看到餃子了，把頭轉到一邊去，“而我們確實在上午十一點左右在超市錄像中看到了周翠蓮的身影。”

  男人身上的冰冷氣息實在是太過於明顯，高勇微不可見的往旁邊挪了挪，靠近單薄的劉明明，體態差異巨大的兩人站在一起頗為逗趣。

  但是現在誰都沒有打趣的意思。

  江若晚並不怕渾身上下散發著駭人壓迫感的男人，走上前去握著他的手，聲音不急不緩，故意轉移著話題，“於鑫已經調查了王淑珍的社會關係。”

  “她平時也就和普通老人一樣，逛逛超市跳跳廣場舞。”

  “不過從她兒子和兒媳的態度來看，恐怕平時不是個和善好相處的，但也結不了什麽大仇。”

  高勇讚同的點點頭，回憶著自己走訪得到的消息，“鄰居們都說，王淑珍最喜歡占小便宜，在人背後嚼舌根，特別是她的兩個兒媳。”

  “大兒媳掙得少，老太太就嫌棄她亂花錢，可買來的東西沒有一樣不是給他們的。”

  “小兒媳掙得多，老太太嫌棄她不顧家，掙了錢也不給家裏添補東西，可人家上個月才給她買了一台加濕器，五位數的。”

  有些迷惑的撓了撓腦袋，高勇緊皺著眉，語氣帶著些淡淡的不屑，“挺搞笑的吧，自己十月懷胎生的就可以不孝順。”

  “卻要苛求一天都沒有養過的兒媳婦。”

  江若晚也無奈的一攤手手，抬起頭看著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我已經去讓技術部門重新查看王淑珍失蹤當天小區附近所有的監控錄像了。”

  眉頭向上挑起，連帶著眉骨上方猙獰可怕的疤痕一起，韓靖低下頭，低沉的聲音帶著些明知故問，“小阿晚，為什麽這麽做啊？”

  瞪了他一樣，江若晚實在是不想理這個壞死了的男人，有理有據的推斷著，“失蹤案件的黃金搜救時間是在四十八小時之內，一旦過了這個時間範圍，失蹤人員遇險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加。”

  “王淑珍這起案件就是如此，”聲音頓了下，“而且我不覺得，王淑珍的家人們吃到人肉餃子，是起意外。”

  始終低著頭思考的吳森堯突然出聲道，“這截手骨，極有可能是王淑珍的。”

  凝重的點點頭，江若晚看向已經看不出來原樣的那些肉末，眼眸滿是冷意，“雖然我已經去調查水餃的生產廠家了，但是我個人認為不會是他們那裏出問題。”

  嘴角勾起一抹痞笑，韓靖點點頭，思路清晰的接著她的話說道，“如果真的是廠家那邊，他們有大量的機器設備，完全可以精細的處理掉整具屍體而不被人發現。”

  “這截指骨，上麵有很多細小的刀痕，”吳森堯適時的插嘴，就像是拿著藝術品似的拿起指骨，“明顯是人為留下的。”

  江若晚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極有可能就是分屍剁肉餡的時候造成的。”

  劉明明被這個大膽的想法震驚到了，嘴巴張的圓圓的，被常規思路禁錮住的大腦開始重新運轉。

  摸了摸下巴，斟酌著說道，“這樣說的話，凶手和死者、以及死者家屬都有仇。”

  “他們認識，並且有過很嚴重的爭執，”高勇也順著這個思路繼續往下想，“也許到今天為止，這個爭執還沒有得到妥善的解決。”

  “我們的調查方向完全被誤導了。”

  “如果這是兩起案件，那麽我們確實是一頭霧水，沒有線索徹底舉步維艱，”韓靖臉上的笑意始終沒有下去過，可那是一種嘲諷詆毀的笑，“這也是凶手想的。”

  幽深的眼底隱隱戾氣浮現，囂張淩厲的男聲話語中的陳述意味明顯，“凶手故意讓他們吃到自己母親肉體做成的食物。”

  “他一定在享受這種感覺，他憎恨他們，所以要折磨他們。”

  若有所思的看著那截蒼白的指骨，韓靖的大手輕輕捏著手裏軟若無骨的小手，思緒翻飛。

  留在餡料裏的指骨......

  不是不小心遺漏，而是凶手有意為之……

  高溫烹煮了所以沒有利用價值......

  凶手知道，所以也有恃無恐……

  那麽......

  猛地打了個響指，簡簡單單的動作在他做起來也是幹脆利落，“凶手沒有辦法處理掉骸骨。”

  “隻要找到其他骸骨，就可以提取骨髓進行DNA對比，確定屍源。”

  “對，”吳森堯點點頭，語氣依舊是淡淡的，“人類的頭骨是整個人體構成部分中最為堅硬的部分，用一般的工具是沒有辦法把它輕易分解成小塊。”

  “頭骨也是確定屍源最關鍵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