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判斷
作者:牛奶涼了      更新:2020-12-15 07:20      字數:2319
  鄭中光看著蕭梓穆離去的背影愣在了原地。

  七殿下剛才說了句什麽?

  他要為這副蓮花圖署名?

  這幅畫居然是出自他手?

  鄭中光的肩膀坍塌,身形蕭索。

  他從前那些怨懟嫉妒的情緒,縈繞在四周嘲諷著他的可笑。

  原來,即便拋開了身份。

  他們,也從來都是雲泥之別。

  蕭梓穆出了書房之後,辛涯和殷廣波聽聞殿下尋了府丞過來問話,便從偏廳出來守在門口候著了。

  此時見殿下出來了,兩人便迎了上去。

  “辛涯,你去跟著那個府丞,看他會跟何人有來往。”蕭梓穆對著辛涯吩咐,轉身又看向了殷廣波道:“你去府衙一趟,帶些官兵過來看守這裏,主要是軟禁鄭中光。”

  殷廣波應了聲是,便急急的向府衙而去。

  而蕭梓穆出了府邸,一人行走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之上。

  皎潔明月,清澈如水。

  月影映襯下的萬物,皆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寂寞。

  街道上有零星的燈火,折射在蕭梓穆溫潤的臉上。

  他此時仍然穿著一身破爛不堪的短褐,遙望著遠處的山巒,在此輪山月的映照下,黛眉如畫。

  蕭梓穆駐足沉思了一會,隨後加快了步伐,向客棧走去。

  夜已經深了,等到蕭梓穆回到客棧的時候,值夜的小二都已經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他叩了好半天的門,小二才從夢中醒來,睜開惺忪的睡眼,不耐煩的給他開了門。

  “還有吃的嗎?”蕭梓穆此時才想起,自己還未曾用飯,現在早已饑腸轆轆。

  “這個點隻有餅了,十兩一個,要不要?”小二撇了他一眼,不耐煩的回道。

  “那算了。”蕭梓穆抿了絲苦笑,還不如回去啃點幹糧,起碼還有肉脯。

  “沒錢還矯情。”小二嘟囔了一句,轉身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趴了下去。

  蕭梓穆看著他肆無忌憚的睡顏,微微搖了搖頭,朝著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進了屋子後,他從包裹裏翻出了肉餅和肉脯,夾在一起吃著,又從行囊裏找出了筆墨紙硯,待吃完了餅,拿毛巾擦了擦手,便就著微弱的燭光給夏初寫了封信。

  燭芯劈裏啪啦的跳動,猶如他現在此刻的心情起伏不定。

  夏初之前的信中並沒有告訴他,古皖府尹鄭中光是他的表哥。

  夏初讓他辦的事情,看來與饑荒的事有關,實則又沒有太大的關係。

  他本能的不相信,夏初讓他特意來古皖一趟,卻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如果夏初知道這件事,卻沒有特意告訴他,那便隻有一種可能,夏初覺得這件事不重要,又或者,這件事是一個引子。

  他選擇相信鄭中光,不是因為鄭中光是他的表哥。

  而是那位毛賢春的話看似順暢,實則漏洞百出。

  毛賢春進了書房後原本鎮定自若,見到蕭梓穆後對著他跪拜,喚了他殿下。

  那禮節沉穩老練,根本不像一個府丞,在得知了今天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又被臨時叫過來問話,該有的連貫。

  雖然毛賢春起初,刻意假裝一無所知的“啊”了一聲,但是隨後倒背如流的一番話,反而更加引起了蕭梓穆的懷疑。

  倘若如他所說,是鄭中光官商勾結,哄抬糧價,甚至讓那些意圖去京中告發的人,都死於非命。

  甚至搬出了自己,作為他的倚仗。

  那麽按照毛賢春的形容,鄭中光就該是個心狠手辣,冷血無情,魚肉百姓,荒淫無度的心機深沉之人。

  既然是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麽還要裝作一無所知,甚至傳喚了毛賢春晉見,來揭發自己。

  除非,他們一早就串好了口供,毛賢春是來幫他脫罪的。

  當然,他起初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結果卻是出乎意料。

  一個本該心機深沉又心狠手辣的人,怎會輕易讓毛賢春這種人反咬一口,還咬的這麽徹底。

  最奇怪的是,毛賢春知道他們是表兄弟。

  既然知道,蕭梓穆召見的地方是書房而非公堂。

  毛賢春如今能坐上府丞這個位置,這點淺顯的眼力見,總該是有的。

  蕭梓穆既然見在了書房裏,此事就還有回旋的餘地,更何況他們身上到底有著血親。

  在毛賢春進來之時,蕭梓穆對待鄭中光的態度,也沒有太強勢,甚至都讓鄭中光,坐在了椅子上。

  如若真是鄭中光所為,他既然敢將高定糧價這麽大的事交予毛賢春,甚至連定價折子這麽重要的東西,都交給他保管,那麽必然是事信任毛賢春的。

  所謂信任,要麽是真心換真心,要麽是有把柄的拿捏。

  如果是因為第一條的真心,那麽毛賢春沒有理由反咬一口。

  如果是因為第二條的把柄,毛賢春是憑什麽認定,鄭中光一定就要完了。又如何保障鄭中光玩完之前不會拖他下水。

  毛賢春太果斷了,他在明知他們有血親關係之後。

  沒有表現過一絲一毫的猶豫,他的每一句話,都在將鄭中光往絕路上逼,往死路裏推。

  他甚至對於這種局麵,遊刃有餘。

  似乎早有設想,演練過一般。

  反之再看鄭中光,從最初的茫然,到對峙時的驚訝,再到最後被指責時表現的憤怒。

  兩人之間,蕭梓穆最終選擇相信了自己的判斷,站到了鄭中光的那一邊,準備著手調查毛賢春。

  他不是不猶豫的。

  所以,終究還是留了一手。

  吩咐殷廣波去府衙尋了官差去軟禁了鄭中光。

  如若最後水落石出,鄭中光真的毫不知情,隻是貪汙受賄,他還是可以保一保。

  如若是他錯信了人,反正鄭中光一直都被羈押當中,即便傳到父皇那裏,也是牽連不到自己。

  可是,直到出門的那一刻,他看向鄭中光。

  他覺得,他應該是賭對了。

  蕭梓穆將眼下的情況書信了一封,然後出門輕輕喚了聲“邊兆”。

  邊兆應聲而落,恭敬的行禮,喚了聲“殿下”。

  接過信後,隨即便隱了回去。

  他是夏初讓侯爺安排在蕭梓穆身邊負責傳遞消息的暗衛。

  下午的那一幕他沒有出手,是因為蕭梓穆曾經告訴過他,皇上派了隱衛暗中保護,除了蕭梓穆喚他,其餘時刻都不用露麵。

  是以,他下午的時候一直隱在樹上旁觀。

  直到看見那四個隱衛落了下去。

  他才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