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拔起插在地上的闊刀，仔細觀摩，這刀柄與刀身一體，柄上有暗花木柄為握，刀身寬四指，長四尺，直通，到頭斜切，開三刃。細看，無雜質，蘊光。

  陳清最好看向刀身與刀刃銜接處，以他師父的習慣，這種地方會有一條紋路，此紋路楊師傅有說法。

  紋技為匠人造詣體現，用刻刀在武器完全冷卻錢雕刻，這條刻紋會因武器的冷卻堅硬強度深淺不一。實力越強的匠人，紋路力度越均勻，紋路越細長代表功力越高。

  陳清看的仔細，這條紋是出自他師傅之手：“如果沒猜錯，這把刀應該就是二十一把上良造無上工其中之一，關闕。”

  “這還要猜嗎，難道他沒告訴你？”

  陳清搖搖頭，回想起師傅所教：“他隻給我看過刀譜，沒有跟我說哪些是他做的。”

  “當時就是因為這把刀，他的腿才受的傷。易止觀的為人，我佩服。”厲刀回憶起十年前的事情，“趙氏兵變，易家舉家而逃，隻有兩人閉關未出，一人是易靈塵，另一人便是易止觀。”

  “易靈塵以身祭刀，成就大良造無極工玉麒麟，器成身死。而易止觀受我所托，鑄成關闕，因此逃的慢了，被趙軍抓住，鏈傷了腿。”

  “我救了他。為答謝他的鑄刀之情，我殺了擁有原二十一把上良造無上工之首的齊國劍聖田巧，並毀其朱雀，以關闕取而代之。”

  陳清未曾想，這日日醉酒的老頭，有這種故事，卻，沒說過，看來厲刀是回晉國尋他的：“前輩，師傅現在西源郡陳家村。”

  “非也，所托之事尚未完成，無顏見老友。”

  “還有前輩難成之事？”陳清見過厲刀的身手，是他目前真正親眼見過的高手。

  “玉麒麟是獻給師鳳若將軍的，未曾想被人奪取，易止觀一生所願就是奪回玉麒麟，再尋明主，我答應他了。”厲刀的聲音低，要人認真的聽，才能聽明白，這使得陳清呼吸都慢了幾分。

  陳清想起師鳳若的弟弟師鳳存，問：“那你知崔放？”

  “知道，隻是沒想到他甘願寄人籬下，令人失望。”

  厲刀對崔放的行為並不滿意，他知道的師鳳若，是不會這樣的。英雄就要有英雄的樣子。

  知曉這段過節後，陳清想從厲刀這裏得到更多的信息：“厲前輩，你行走江湖，見多識廣，而我陳清閉塞在小小村落，對各國情況知之甚少，今日有幸相遇，想討教一番。”

  厲刀反問：“你想了解這些做什麽。”

  陳清認真答道：“人不會因刀而亡，會因無知而消逝。如今天下晉國、趙國、燕國齊國、吳國、楚國六國並列，時過數年便有戰禍，唯有一統才能成萬世太平。”

  陳清說話時的氣魄，讓厲刀想起故人：“天下一統，萬世太平，師鳳若也這樣說過，隻是他沒這樣做過。”

  “前輩，這師將軍傳奇，還想聽聞一二。”陳清覺得師鳳若的存在感太高，以他入手，因該可以順藤摸瓜，知曉多國事跡。

  “師鳳若..”厲刀兩眼空望出神，開始回憶師鳳若將軍一生。

  厲刀年輕時自詡無敵，單刀匹馬單挑世界，結果一出燕國就遇到師鳳若，初次挑戰三招便敗，三年再戰，敗。又三年，依然無法走過五十招，從此服氣。

  師鳳若生平，無一敗績，無一侵略，主和。

  燕王噲法堯效舜，禪讓王位於相邦，引起內戰，齊國見有內亂，從中作梗，假意借兵，實則入侵。

  公子丹走投無路，逃亡代國，師若鳳得知此事，出兵替公子丹平亂，燕國內亂平定後，師將軍未乘人之危，索取封土、財產，隻是讓燕國與代國永世和平。

  也是在這次平亂中，救了易家。易家對燕國失望，全家隨師將軍到了代國。

  師若鳳知曉易家自願來代國，最高禮遇以待，天下匠人為之感動。

  隻是代國國君未有後嗣，引起了代國趙氏的貪心，先是引匈奴攻代，師將軍帶兵戍邊，再是設宴害死代王。

  等師將軍凱旋，旗幟易主。

  師鳳若寧死不降，與趙國七大將苦戰三天，精疲力竭，立身而亡。

  聽罷，陳清心生向往，歎道：“與師將軍一比，崔放的確懦弱了些。”

  “也不怪他，亂世中，苟活為人之常情。”厲刀看透世事，對崔放的舉動歎息，也理解。

  天下和平，不是守就能解決的，需要先戰，後和。陳清經過魏二公子一事，憤怒之餘讓他想通很多道理，如同當街殺人，放平常他想都不敢想，今日連殺四人，心中無比暢快。

  人總是被壓抑著，因為利、因為名、因為生存。世家門閥能如此囂張，因為他們就是利，他們就是名，百姓亡了他們還在。

  一個名，讓邱禮送妻，一個利，讓張竹甘當綠毛龜。

  可怕的欲望，若不讓自己掌握，就會讓欲望掌握。

  現在陳清釋放了，這種暢快的感覺，讓他重新認識了人，認識到何為人王，何為帝王。

  刀隻能殺人，不能謀國，人心為勢，才是謀國之本。

  眼下，厲刀是一個很好的輔佐之人，他周遊列國，對各地勢力略有了解，武功高強，若能拜為將相，定有一番作為。“厲前輩，倘若我想稱王，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厲刀想了一萬句陳清會說的話，愣是沒想到陳清會說這句，他看著年紀輕輕的陳清，問道：“你憑什麽？”

  “憑勢。”

  “你有什麽勢？”

  “厲前輩可見過大潮。”陳清問，這個題對厲刀應該不是問題。

  厲刀還真見過，說道：“在吳國見過，非人所能抗衡。”

  陳清如願得到答案，接勢說道：“在大潮成型前，它不過是一朵浪花，隻是風和暖流的推動，讓他的勢越來越大，達到非人所能抗衡。而厲前輩就是我的第一陣風。”

  厲刀自由慣了並不願做個隨從：“年輕人，武功可以練，稱王需天命。非天命之人，不要妄稱天數。”

  陳清一抹邪笑，拿起天闕向上拋起，刀直轉而上，最高點再轉身而下，陳清手臂平舉，手臂的位置正是刀落必經之處：“前輩，刀有靈，若手斷，則無天數，若刀繞臂而落地，則天命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