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江風突然狐疑地看了峻川一眼，但很快又轉移了視線，沒有說話。

  峻川當然意識到了這股眼神，稍微想一下就知道這位小顧問在想什麽。

  笑了一聲：“喂，你可別以為我是什麽不食人間煙火的貴族少年，我也是個接地氣的，做警察的，什麽都要懂，什麽都要是。我出得廳堂入……”歐江風又看他一眼，峻川長臂一揮，“咳，小可吃得蒼蠅小館，大可上整個公安部的□□大會受□□！”

  歐江風聽得猝然撲哧一聲笑了，被逗的。

  ……

  這個笑容應該是峻川見他以來遇過的他幅度最大的了，就這一下把它給看定住了。連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的顴骨也在慢慢提起，歐江風笑得顴骨還沒放下，就感受到了對麵傳來的定向視線。

  “……你看什麽？”

  “沒……”峻川倉促間收回視線，嘴裏喃喃道：“原來……你笑起來是這個樣子。”

  歐江風聽見了，還愣住了。嘴角上翹的角度頓時往下壓了一壓，眼神透著猶豫，過了一會兒像是沒想通，他說：“我沒笑過嗎？”

  “嗯，”峻川煞有其事的點頭，“你呀，苦口婆心地，就是太古板了，你一定要多笑一笑，這樣你才能開心，才能吃得多，然後身體好，你看你那麽瘦。”

  歐江風嘴角又有挑起的趨勢，抿成一道略微幅度的曲線說：“你的邏輯有錯誤。”

  “……什麽？”

  歐江風糾正：“應該是隻有先開心才能笑。”

  峻川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答話，過了良久，他才從剛才的一恍神掙脫出來，說：“話是這樣說，但你平時多笑一笑，笑對各種不開心，這樣應該也能帶動心情開心，再不然，峻川拖著長音，你來找我！我保證讓你開心，任何問題我都能幫你解決！”

  “任何問題？”歐江風眼裏的情緒滿不在乎，但他笑得更加明顯，“你可拉倒吧。”

  說完，歐江風又笑了兩聲，是從胸腔內發出的不張開嘴唇的悶笑，而且是那種覺得對方滑稽，由內心觸發的笑，那種從腔內共鳴產生的悶哼聲聽在峻川耳朵裏，讓他簡直是聽入了迷。

  這一定是實實在在的笑了。

  今天小顧問的笑太頻繁。這不正常。峻川想。

  峻川有點招架不住。

  “那個……嗯……”

  “怎麽了？”歐江風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魅力有多大，顴骨處還是紅的，或許是剛才笑地太用力，又忍住沒有開懷大笑，所以眼睛裏是憋出來的一層水霧。

  峻川抬頭一眼看過去。

  哇。

  他被擊中了。

  這就像是峻川在岸邊，歐江風是一條美人魚，在水裏隔著層水膜，兩人互相凝望著，波浪翻湧，明明峻川一伸手，就觸得到的。

  小美人魚我見猶憐，等著自己將他打撈。

  “你笑起來真好看。”

  ……

  “哎，上菜咯！”

  “……”

  “菜來了，”歐江風低頭開始拆一次性筷子，“吃菜吧。”

  歐江風不知道怎麽回應這種誇讚，認知係統裏沒有對於這一項信息的反饋信號提示，正式宕機的時候，服務員大叔正巧端來菜。

  一盤土豆絲小炒應該能堵住峻川的嘴。

  “哦……哦。”峻川也忽然意識到剛才自己好像有些失態，剛才那句話完全就是脫口而出。

  魔怔了。

  一頓飯吃得兩個人都有點尷尬，安安靜靜的。

  吃完了，按照慣例還是峻川買單，峻川自然的招手結賬，歐江風也自然地坐在座位上等他。

  “歡迎下次再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門，歐江風坐在副駕駛位裏說：“持刀傷人案有什麽眉目嗎？他們兩個還沒醒？”

  峻川掛檔間隙從後視鏡裏看他一眼，說：“嗯。還沒醒，我打算再看一眼監控錄像，然後找到那個隱秘組織。”

  歐江風蹙眉：“那個組織……到底是幹什麽的？真的存在嗎？”

  “誰知道呢？先找。”峻川打方向盤。

  “現在去哪？回警局？”

  “找隱秘組織去啊。”拐彎，朝著青俞大學方向駛去。

  “你打算怎麽找？”

  “……”峻川眯著眼，“我覺得有一個人可以幫我們找到它，不過他的等級應該比較低，順著他一級一級往上找，應該就能找到。”

  “……這麽簡單？”

  峻川聽出歐江風話語間的不可思議。

  “當然不是這麽簡單，”峻川邪惡地笑：“說說而已。具體的……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歐江風將頭撇向窗外，良久後才說：“……嗯。”

  今天賭場又有人鬧事。

  不斷的有人從那個隱秘的門口被拖出來，鮮血流了滿地，但很快又有沉默的打掃人員盡職盡責地用拖把拖著，用清水洗刷著地麵，很快又變成了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呸，”一個黑衣西裝打扮的人往地麵上的人啐了一口，“沒有錢還就說沒有錢還，還想去警察局報警？這不是找死，是什麽？”

  滿臉鮮血的人趴在地上幾乎脫力般小幅度地磕頭求饒：“對不起，對不起……請不要帶我去見老板……嗚……不要帶我去老板……”

  “嗬，不想見老板？”黑色西裝的人俯下身，悠悠道：“可是老板指名要見你……這可怎麽辦呢？”

  跪在地上的人聽到這句話突然之間失去了力氣，滿眼全是驚懼，像是聽到了什麽巨大的噩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我……我不要去見他，我不要去見他！”

  明明已經被挑斷了腳筋，手筋，還是要掙紮著蠕動著，轉身向不遠處的門口爬去。嘴裏還一直在說：“不要見老板，我不要見他，我不要見他……”見過極其恐怖的畫麵，讓他不得不一直哀求哭喊著，“不要見老板，不要見他，我不要見他！！！”

  砰。

  槍響。

  黑色西裝的人收起槍，冷笑一聲：“就你也配見老板？”

  “記得把裏麵洗刷幹淨，不讓壞了老板的心情。”

  “是。”剛才在身後禁錮著賭徒的兩位保鏢下屬恭敬點頭。很快的，逐漸隱於暗牆之中。

  消滅了蹤跡。

  哥威一副休閑派打扮，坐在酒吧正一層的吧台，麵前擺著一杯各種嚴肅混雜，難看至極的雞尾酒——外星人腦溢血。

  粗砂般的聲線響起：“你說……外星人的腦漿真的是這樣子的嗎？”

  對麵的調酒小哥看上去也才二十出頭，應該是吩咐過，專門服侍哥威一人，這時正雙手攥著褲縫，渾身都在發顫，答道：“老板……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就調成了這樣？你說的，這杯酒的名字叫外星人腦溢血，我送你去學了那麽多調酒知識都白學了嗎？”

  年輕人抖地更厲害了。

  或許是知道老板隻是在為難自己，這位青年不知道自己曾經做錯了什麽澀到了這個人，害怕地馬上就要跪下。“老板……”隻會無措地叫著，“老板……我……”

  “別害怕，”吧台周圍都沒有人，黑夜的狂歡隻在遠處，在這裏，哥威的聲線聽上去格外駭人，“不逗你了。”

  今天哥威的心情似乎不好，滿眼都是暴戾，偏頭，是在問後麵站著的人：“丘見雲找到了嗎？”

  “報告……沒有。”

  今天下午盯著他的人突然間回來報告說把人跟丟了，甚至沒有找到一絲線索。哥威接到這個消息時直接將槍口頂進了麵前欠了錢的賭徒嘴裏。

  “一群廢物。”再找！

  “是！”後麵的人不敢怠慢。

  本來盯著人，不好強硬地帶來也就算了，現在還居然把人跟丟了。

  哥威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

  他又問：“上次來的那三個人呢？他們的資料查清楚了沒有？”

  黑衣人忐忑地吞了口口水，作為被收服的□□保鏢的老大，在這個真正的暴力變態分子麵前，也隻能屈居。

  “最近這個市正在做開發……上層職位調動很頻繁，目前……還沒有查出他們是哪位大行政部門一把手的太子爺。”

  哥威：“你，是想死嗎？”

  低頭：“對不起老板！我們已經在積極的尋找，請再寬容一些時間。”

  “寬容一些時間？我給了你們寬容了多少天，嗯？你難道也想像那些每天在賭場裏被拖出去的人一樣嗎？”哥威端起那杯酒，舉到眼前像是欣賞著什麽絕美的圖案，“腦漿從太陽穴裏冒出來……從眉心中間冒出來……從後顱冒出來……”

  “對不起！老板。”很惶恐地急忙鞠躬，“實在是這個任務對象跟以前的不太一樣，手底下的人都盡力地去找了，但確實一點蹤跡都沒有，他們像是具備一定的反偵查能力，我們……能力有限。”

  當然，普通的□□組織，地下保鏢，當然比不過在警局裏受過專業反偵察技術的警察。這怎麽可能被他們找到呢？不然峻川他們是怎麽活著升到二級警督的？那兩顆四角星花煜煜生輝都在彰顯著聰明才智好嗎？！

  哥威的小眼神危險地眯了眯，聚焦在手上的那小杯雞尾酒裏正慢慢蠕動著的糖液，短短幾秒鍾就做了個決定：“叫下麵的人準備吧，要轉移了。”

  身後的人沒有多問，隻是回答：“好的。”

  又說：“這次動作快點，三天之內要找好下一處的據點，該轉移的都轉移走，不要留下尾巴。”

  “是。”退下。

  過了良久，哥威這才緩緩抬起頭來，讓調酒的小青年正好看清了他眉角的那道猙獰的疤痕，他嘴角裂開著，陰森的，恐怖的，他問：“你見過腦溢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