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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長三豐 更新:2020-12-15 06:49 字數:3446
“你是在說他的專業能力有問題?”
帶了峻川這麽多年,這小兔崽子是他從派出所發現後又一手提拔上來的,這句看似隨意而又淺顯的問話,讓陳副局突然想起來,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隻會聽從上司命令,嚴格循規蹈矩的那個小警員了。
他這是在試探自己呢。
翅膀硬了,會飛了。
嗬。
岑副局緩緩說:“沒有,他的專業能力肯定是很好的,不然我也不會同意他來。我們局和青俞大學的心理係一直都有合作,特別是犯罪心理係,他們的專業毋庸置疑。”
“我知道。”峻川顯然不想再聽岑副局這麽敷衍地講下去,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根本沒有必要放在兩個人私下裏說。這句話的潛在意思就是,你到底要說什麽。
在外人麵前給你的體麵我都能給,但如果為了一些冠冕堂皇走私巡禮規律想阻止我查案,門都沒有。
岑副局一下子噎住了,他靜了半晌,最後還是歎了口氣,跟峻川說:“我隻想給你一個忠告,歐江風,就是你們隊新來的那個顧問,是我招進來的。”
。
峻川腦中一下子炸開了。
這句話的意思,無非是在提醒歐江風是他的人。
可是現在來提醒我這件事是什麽意思?
“又如何?”
短短三個字,展現出了峻川對歐江風的信任和對岑副局手段的不屑。
又如何,他是你的人,又如何?他不是你的人又如何?他聽命於你又如何?這跟我喜歡他又有什麽關係?無非……沒有,沒有無非。
峻川顯然是這樣想將這些話甩在桌麵上,但心裏又忍不住地顫抖,他懷疑過歐江風,他能否認嗎?他正在懷疑歐江風。
他看見過他的一些奇怪的舉動,他妄想著,他猜測著,但他又覺得他不像,他想去問他,真的是嗎?
岑副局長點到為止,他覺得自己言已盡,不再多說,剩下的隻能由峻川自己去慢慢悟,他隻是說了,人是他招進來的,但人是不是他的卻沒有直說,他是說這句話,無非是給峻川提個醒,想說歐江風這個人。不一定是能夠完全被信任的,或者他直接就是帶著目的進去的。
不管歐江風是無辜,還是不無辜,岑副局都是在用自己的行為,去告誡峻川,讓他什麽都小心一點,讓他去求證,讓他去平衡的這其中的關係利益。
岑副局站起身,雙手撐在峻川的辦公桌上,頗有威嚴地向下俯下身,表情卻是回歸了和藹可親的模樣,盯著峻川的眼鏡說:“不管怎麽樣,這個案子的報告盡快要遞交上去,我們需要給公眾一個交代。還有,注意你該注意的人,看著你該看著的人,該你承擔的責任,你要擔著。”
峻川微抬起頭看著岑副局的眼睛:“我明白。慢走,副局。”
副局不準備答他的話。撐著桌子慢慢站起身,脊背挺拔,縱然歲月在他身軀上留下了臃腫的痕跡,但那一瞬之間,他為這個國家,為了他所愛,一點兒都沒少受過的傷,擋過的槍子兒無一不在昭示著,他是值得起這個位置的人。
他有他需要堅守的信仰,他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哪怕懲罰,反對,忤逆。
在其位謀其政,誰又能說誰?在不同的位置上,就隻能做著在那個位置上能做的,僅能做的事情。
身不由己又如何。我守住我的信仰就行了。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岑副局站在辦公室門前,說完這句後就擰開了門把手出去了。
辦公室裏,隻有峻川還坐在那張椅子上,久久不動。
眼睛盯著自己辦公桌上在台式電腦旁邊放著的鼠標,不知道在看著什麽。
本來還隻是懷疑。
哈。
峻川苦笑一聲,空蕩蕩的屋子裏,連他的笑聲也聽不見,岑副局一席話顯然敲醒了他,他本以為他能沉溺在其中,沒想到……
看來不查清楚這個人,是不能放任自己了啊……
這樣的話,那就先從丘見雲開始入手吧。
“幹什麽幹什麽幹什麽,下班時間,能不能不要擾民啊?打什麽騷擾電話?”
越池永遠都是這麽咋呼。
“……你倆在一起嗎?”越池往廚房看了一眼,磨砂玻璃裏的身影正在忙碌著,“在,怎麽了?他在煮飯,他這一天天就是太愛我了,不管我怎麽——”
“我找你是說正事!”峻川忍不住了。
“這不說著正事兒呢嗎?他在煮飯啊,你有什麽事兒?你說。”
“丘見雲,我們要見見了,我去。”沒有留選擇餘地。
“你要去見丘見雲?”越池將腿從茶幾上挪下來,“好啊,你去就行了,寶貝兒!那峻妖怪說他要去見丘見雲。”
許信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有點悶悶的:“好,他自己提的嗎?”
“是啊,剛才突然間打電話過來的,就說要去見丘見雲。”
“那你問問他是什麽時候去,需不需要我們幫忙,土豆今天想吃片的還是塊的?”
“塊的!”越池朗聲回完,才敷衍地對著聲筒說,“我的人問你什麽時候去,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幫忙?”峻川嗤笑一聲,“我還要你們幫忙?我就跟你們說一聲,我要是沒回來,你們就趕緊把我的家產捐給紅十字會要讓我的精神弘揚下去,知道嗎?”
“去你的吧,你的錢,你倒是把銀行卡密碼告訴我啊!”
“哈哈哈哈,”峻川大笑起來,眼神一片冰涼,“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吧,總是會跟他見一麵的,有什麽事兒,到時候我回來了,再說。”
越池答:“嗯,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們準備吃飯了。”
“嗯,”峻川一直掙紮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說:“沒事了。你們不忙嗎?這麽早下班?”
“我這不等那條大魚呢嗎,他這不趕著回來給我做飯嗎?一天天那麽忙我們得抓緊時間恩恩愛——”
“得得得,別在那裏甩狗糧,掛了。”
掛了電話,峻川才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許信係著圍裙端著菜出來,看見越池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他皺皺眉。
“怎麽了?”
“峻川這個電話……他可能,是遇到什麽難辦的事了。”
許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兩的友情他理解不了,可能是因為太像的緣故,總是能看出對方的一些深處的掩飾情緒的偽裝。
“他自己能解決嗎?”
“他不會想要我們插手的。”越池的眼神暗了暗,很快又明亮起來,“我們吃飯吧!看看我們寶貝今天做了什麽?”
——
峻川沒想到一出門就看見了剛剛拉開門要走出來的歐江風,峻川的表情一秒切換成玩世不恭:“我不是讓你等我嗎?怎麽出來了?”
歐江風的語氣有點埋怨他:“很久了。”
峻川摸摸鼻子:“額,那個……剛才岑副局非要問我案件的細節,非拉著我讓我給公眾一個交代,真是拗不過他,那老頭兒真是年紀大了,絮絮叨叨的。”
歐江風皺了皺眉:“你別這樣說老人家。”
“哎喲,都是這樣過來的,你看他年紀在那,身體硬朗著呢!他以前也沒少被說,他不會在意的。”峻川擺擺手。
歐江風不知道怎麽說,就轉了個話題:“你剛才讓我在辦公室裏等你,幹什麽?”
“哦,一起回家啊。”
“回家?袁副隊不是說去找另外的兩位——”
“哦,不管他,讓他慢慢去找吧,等他找到了,到時候他會打電話給我的,我再回來就行了,你一看就是沒熬慣夜的,我送你回家睡覺。”
“等會你還回來?”歐江風眉頭皺得更緊了,眉間的溝壑都多了兩道。
“嗯,唉!警局裏不能沒有我啊,刑警隊隊長責任重大奧!”
“那你不用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車回去,這個點,歐江風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這個點公交車還沒有停,那我先走了。”歐江風說完就要轉身去關辦公室的燈和門。
“哎,等會兒。”峻川一把拉住他。
又被抓了手腕。
歐江風都快習慣了,他甚至懶得掙開:“又怎麽了?”
“我送你回去吧,開車回來很快的。”
“不用了,何必要多跑一趟。”他又要轉身。
“哎,怎麽不用?不用什麽!我一起——對,我回家洗個澡!我一天不洗澡,我渾身難受!”
“什麽?”歐江風動作一滯,看向峻川的眼神險些讓峻川城池不保,你的工作不應該是不洗澡已經是常態了嗎?
“你天天都洗澡?”
峻川守住了自己,很快就能理直氣壯,撒謊仿佛不用打草稿:“對啊,我天天都洗澡,而且必須要用我自己的沐浴露,不然我心情會不好。”
歐江風倒是要問問:“你心情不好會怎麽樣?”
峻川一下子語塞了。
“……我心情不好,那問題可大了,張肖婷會被我罵,袁方恒會被我罵,誰誰誰都會被我罵,而且心情不好,血液直衝大腦會影響我的反應速度,這案子破得就會慢。你看,剛才岑副拉著我說了那麽多,那麽長的時間,就是想讓我早點破案,早點寫報告,早點交上去,早點給公眾一個交代,我要是心情不好了,這耽誤上上下下警局多少事兒!”
心情不好也能跟你說出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
歐江風不想再多說,轉身直接就著那個位置伸長手進辦公室裏按滅牆邊的燈,順手將門帶上。
“走吧。”
峻川快走兩步:“同意我送了?”
不同意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