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湯我們都是提前煲好的，等會兒直接上就行了，請問要一盅還是三盅？”

  峻川心想，這不是廢話嗎？

  “當然是兩……”

  “一盅。”

  “好的，先生。”

  峻川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這湯是給誰點的。

  “再來個西湖牛肉羹。”

  “好的。”

  峻川翻著菜單，又點了兩樣小炒才合上菜單，還給服務員，囑咐了一句，“麻煩上菜快點。”

  “好的，先生。”

  之後，三人就默默的盯著眼前的透明玻璃轉盤和幹淨無瑕的白瓷盤發呆。

  “啊，”峻川老氣橫秋地清了清嗓子，說：“來吧，對對情況吧，張肖婷，你先說。”

  “啊？”張肖婷猛地抬頭，愣怔的大眼睛看著峻川，“什麽？”

  “說你今天下午的收獲！”

  “哦……哦！”

  “哦什麽哦？”峻川嚴父的形象泄露地淋漓盡致，特別是眉毛挑起的幅度，活像看著自己孩子考了倒數第二還在那沾沾自喜的絕望無奈憤怒表情。

  “今天下午做的筆錄情況是吧，我說我說。”張肖婷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攤在桌麵上翻開。

  “現場一共有五名受害者，分別，有被捅到背部的，腎部的，有被肋骨卡住的，有從持刀人手裏徒手奪刃抽出來的，還有……”

  “我他媽問你傷勢了嗎？我讓你說筆錄，讓你說他們什麽傷勢了嗎？現場的情況！？”

  “現場的情況……”張肖婷翻翻本子上麵寫的密密麻麻的，雖然一共可能也就十幾頁紙，翻翻找找，手指往下滑，終於在某一頁找到了某一行：“隊長是這樣的，當時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在食堂的一角發生躁動，然後他們就被襲擊了。怎麽被襲擊的呢？就是那兩個人啊就跑到這兒，跑到那兒毫無章法，拿著刀就捅，見人就捅，而且不是就近桶，是跑得範圍很廣，見到一個人就捅……

  “你就沒問點什麽有用的？”

  “有用的……這個……什麽樣的才算叫有用的？”張肖婷啪一下把本子合上了，“反正他們說的什麽我都記下來了，你看！”張肖婷將本子雙手呈上。

  峻川的手壓根沒動，他就那樣盤著手臂，斜睨了那個本子一眼：“收回去。”

  “哦……”張肖婷有點失落，“你不看看嗎？隊長，這萬一有什麽重要的線索，我好——”

  “有什麽重要的線索，要是被你遺漏了，你就等著下回隊裏聚餐缺席吧。”

  “啊！！？什麽！？我每天起早貪黑加班加點，組織沒給我算加班費，怎麽能飯都不讓我蹭……”

  “得了吧，你……”峻川的手抬起來。

  “先生，你好，這是你們的湯。”

  “放在她麵前。”峻川手指順手往下一指，正好停在張肖婷麵前骨瓷盤的位置。

  “天啊，那湯是給我的嗎？那湯不是歐顧問……”

  “就是給你的，人家歐顧問給你點了，你就受著。”

  “隊長，你，你生氣了？”

  “那這個湯我不喝了。”張肖婷將湯轉回到峻川麵前。

  歐江風：……

  “什麽生氣？我沒有生氣，湯給你點的你就喝。”

  歐江風歎了口氣，說：“好了，小婷，這湯是給你點的，烏雞湯，算是你今天下午勞累一個下午的犒勞，補補身體吧。”

  “嗯嗯！！謝謝歐顧問！你真的是很好很好很好！！”

  “切，他好，還要你說？”峻川翻著白眼，“還有，隻有他好嗎？你這湯的錢等會是誰結？等會是歐顧問給你結嗎？”

  不不不，張肖婷一把把湯扯到自己身前，從玻璃盤上端下來牢牢地護在身前：“隊長，您對我的照顧簡直如同再生父母，我感恩戴德，感激涕零，我祝你福如東海壽……”

  “得了吧，你就是個小白眼狼……把本子給我看。”

  “好好好好……”張肖婷立馬雙手奉上。

  峻川從嘎吱窩裏抽出一隻手，一下將貢上來的小本子抽走，攤在麵前的桌子上，單手翻開一頁一頁往下看。

  剛翻到第四頁的時候，他頓了一下，盯著那一麵，停在那裏，沉吟了一會兒。

  歐江風從剛才一直就注意著他，這時看到他停下來了：“不免有些好奇，怎麽了？有什麽重要的線索嗎？”

  “嗯，你過來看一下。”

  “好。”

  歐江風起身，正想走到峻川身邊看。

  峻川頭也沒抬，淡淡說了一句話打斷了他的動作：“你把椅子挪過來一起看吧，這後麵還有很多頁，這裏……還挺奇怪的。”

  “……好。他隻好又坐下，雙手拖著椅子下方一點一點挪到了峻川的身邊，兩個人的肩膀隔了一拳的左右的距離。”

  “你看，這裏第一個被襲擊的，就是那個徒手抓住刀刃的人。”

  “嗯。這說明……那個徒手抓住刀刃的人，身手很好？”

  歐江風的頭略微比峻川低得更低一點，正在專注地想著這幾句話是否可能蘊含著什麽線索。

  峻川一隻手盤在嘎吱窩下，一隻手的食指指著那段描述徒手抓住刀刃的受害者的筆錄。

  歐江風的頭發就在自己的鼻翼往前一點的地方。

  現在的峻川有些後悔，為什麽沒有選擇坐在空調附近？

  如果是坐在空調正前方的話。冷風吹過，歐江風的碎發在這時可能可以掃正掃自己的鼻翼上，如果沒有掃到，那味道……也會飄過來的吧。

  “嗯……”

  “他這樣，難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可能早就知道他們會動手襲擊自己？”

  “嗯……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峻川的手指輕輕翻過一頁，“你再看，我們一起往下看。”

  歐江風的視線就順著峻川的手指，一行一行往下一看，過了一頁又一頁。

  “等等。”

  峻川動作一滯，“怎麽了？”峻川還是看著他的耳廓，很白，白裏透著粉，他不免惡趣味起來了，鼻子往前湊了湊，問他：“這裏嗎？這裏有問題嗎？”

  被耳邊突如其來的熱氣呼的一下猝不及防，歐江風往前拱了一下身子，避了一下頭，下意識地回頭望去，峻川的臉近在咫尺，微挑起的嘴角還沒有來得及收回去，呈現在他眼前的模樣就是一副峻川恰巧什麽低俗惡趣味得逞的樣子。

  就在這麽咫尺的距離間，歐江風有一瞬間的慌神，問他，“幹什麽？”

  看到小顧問這副模樣，峻川那彎明明已經收下去的嘴角又挑起了一點幅度，熱氣持續呼出：“沒什麽，就是看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本子，歐江風這時才反應過來似的，後仰著頭，一下子將自己與峻川的臉的距離拉開：“你不看嗎？”

  峻川唔了一聲，意猶未盡地低下頭，繼續翻看起本子來。

  剩下的幾頁很快就看完了，沒說什麽，歐江風也沒說什麽，或者與其說裏麵沒什麽值得懷疑的地方，或者說倒不如說是因為現在還沒有抓到一些方向，所以處處都可以是值得懷疑的地方，但現在又處處都不可以懷疑。

  很快看完本子的期間，菜就陸陸續續已經上齊了。

  “吃吧。”

  “哎！哎！”張肖婷忙不迭地點頭。

  歐江風也點頭，手拖著椅子底部提起來就要走，可是被峻川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就在這吃吧，把碗移過來。”

  “不用了，我想回——”

  “回那裏幹什麽？還要過去幹什麽！多麻煩啊，你看你還要起身，還要拖凳子，那個碗，你看看。”峻川站起身，長手一撈，就把他的古瓷盆骨瓷碟筷子勺子玻璃杯都撈了過來。

  原封不動的整整齊齊的原樣碼在了歐江風餐桌前，就在自己的餐具旁邊緊挨著。

  現在再移過去的話就會顯得有點不妥了。歐江風無聲歎氣。

  峻川像是料到了他不會再移過去，大方起來鬆開了他的手腕，一手支著頭，歪頭看他：“吃吧。”

  “你也吃，不用看著我。”

  “沒有。歐顧問，今天累了一天了，你先吃，你動筷了，我再動筷。”

  “……哦。”歐江風提起筷子，伸手夾了一塊龍蝦，放進碗裏。

  他發現峻川還是像那樣看著他。他直呼了峻川的名字：“峻川。”

  “啊？”

  “你吃吧，我吃了。”

  “還沒吃，你吃，你嚐嚐，這龍蝦好吃嗎？”

  歐江風無可奈何，又從碗裏夾起那塊龍蝦肉放進嘴裏，嚼碎了，咽下去了，幹淨了，又說：“……”

  “好好好，我吃，我吃。嘿嘿……”

  這話說的，好像是歐顧問在逼他吃飯似的，張肖婷看著這倆人的互動，實在是無能，想著這倆什麽時候變得那麽親密了？

  嘰裏咕嚕地說些什麽呢？還靠得那麽近。

  她問峻川：“隊長，你們太近了，你那左胳膊抵著歐顧問的友胳膊了，他夾菜也不好夾啊！你往旁邊坐一點。”

  “小屁孩多什麽嘴！？吃你的！”

  突然間……凶什麽？

  張肖亭給嚇得，嘴裏的嘎嘣脆的玉米烙都不甜了。

  “你，說話小聲點不行嗎？”

  峻川這才看見歐江風手裏舉著的筷子在半空，一塊龍蝦肉躺在玻璃轉盤上，應該是剛剛被自己嚇掉的。

  “噢，我……我錯了，我錯了，我說話小聲點，你吃你吃。”峻川吃了自己筷子上剛夾的蘆筍節後，又夾了一塊龍蝦肉放進了歐江風的盤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