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
作者:長三豐      更新:2020-12-15 06:49      字數:3260
  “嗯。”

  峻川沒再看他,看向了審訊室的一角。

  “我覺得那個餘浩有問題。”

  峻川頭沒動,說:“為什麽這麽說?”

  “剛才,四個人的筆錄,你們在剛才說的,都有道理,但我想補充一個,就是,”歐江風有點急切,“餘浩,在我的印象裏,他好像不是那麽多話的人。”

  峻川繼續問他:“什麽意思?”

  “從剛才在下麵看到他的時候,他因為一直沉默,再加上長相,我能將他和在班裏的那一個學生對上,我認出他了。但是剛剛他在審訊室裏的表現,當然我並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就在旁邊的旁聽室看著他,畢竟我從旁邊進去的時候他看見了,有可能他不知道這旁邊是旁聽室。”

  “你想說什麽?”峻川怎麽感覺這有點繞。

  “是,我總覺得他在審訊室裏的表現,非常的活躍。”

  “你的意思是,在你印象中的,他原本應該是一個很安靜的人。”

  “嗯。”

  峻川突然轉了個彎:“會不會是你上課的時候本來就很沉默,所以他才會跟著沉默?”

  峻川不懷好意的看著歐江風,試圖將這個悖點往他自己身上引,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歐江風完全沒有理會他的玩笑話,反而非常認真地搖搖頭:“不是。其實班級裏有非常活躍的學生,而且有很多,我自認為我並不是一個死板的代課老師,我隻記得他來找我問過一個問題,當時……他說話非常冷靜,而且言簡意賅,我們之間的對話很短,幾乎沒有任何一句廢話,他也沒有任何調侃的語言和比較歡快的語言。”

  “你的學生,對你活躍?”峻川還是一臉的不相信。

  歐江風隻說了一個嗯,就沒有再說下去了,隻是用帶著不明意味的眼神看著峻川。

  他的眼神讓峻川覺得有點不舒服,有點慌起來:“我不是……”

  “你最近對我是不是有什麽意見?”

  頃刻之間,峻川覺得這麽多天自己心裏的那個越滾越大的疙瘩,被這樣一弄,好像消了一點。

  就像是越滾越大的泥球,粘著灰蒙蒙的塵土,被歐江風這一汪水衝刷了一下,峻川覺得整個人都變得濕潤了,那個疙瘩也變得更小了。

  峻川繃著嘴角:“為什麽這麽說?”

  “我覺得……你總是在質疑我,總是在反駁我。”

  這下輪到峻川開始急切了,“我沒有,你不要胡說,我隻是提出合理的質疑,合理的反駁,你完全可以,”峻川停了停,說:“懟回來。”

  “可是他真的……這就相當於一個……”歐江風頓了頓,“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去問一下我們班的同學。如果,你不讓我去找的話,你可以自己去找。我把我們班的課表給你。歐江風突然想起來,峻川有他們班的課表,你可以直接在他們下課時,在教室門口等他們,你可以攔住一兩個學生,問問情況。關於餘浩的事,關於我的事。你可以再做決斷。”

  峻川想笑了。他突然覺得這汪水,變成了一汪熱水。

  暖的他都快化了。

  “不用了。”峻川的嘴角終於挑起,說:“我相信你。”

  歐江風在峻川肉眼不可見的程度,鬆了口氣。

  “現在的問題是,你說餘浩在班級裏其實是一個很冷漠的人。但是在剛才的審訊室裏,他就變得非常地活躍……你是怎麽想的?”

  “你是說他的性情大變,是因為遭遇了什麽變故,還是,他已經不是他了?”峻川想想,又覺得這種可能性太荒謬,又改了口,“還是他在班裏的表現是裝的,又或者,他在審訊室裏的表現才是裝的……戰栗。你說他剛才在審訊室裏的那種戰栗的狀態。是裝的。”

  峻川沉吟了會兒,又說:“可是他為什麽要裝?這隻是一個簡單的筆錄。”

  越說聲音越慢,峻川突然間意識到。有一點不對勁。但是他又覺察不出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他為什麽要裝呢?如果他裝了,其他三個呢。之前在食堂的三個呢。甚至有沒有可能……

  這有沒有可能……

  “隻是一場戲?”

  峻川倏地回頭看歐江風。

  戲?誰的戲?誰參與了?給誰看?最重要的是,這場戲為什麽要上映?

  問題太多,沒辦法理清思緒。現在隻能小心的求證。

  到底是誰在說謊?如果都在說謊,那麽,這究竟是不是一出戲?

  “這隻是一種可能,一種比較荒謬的可能。為什麽說他是荒謬的?因為我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如果這隻是一出戲。那麽很大的可能,他們是為了——”

  “帶著警察兜圈圈。”

  峻川點頭:“什麽組織什麽手勢,什麽認識不認識,這一切都在圍繞著今天食堂的那出案件。最大的可能就是……”

  歐江風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就是在拖延時間。”

  峻川愣了一下,沒想到歐江風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嗯了一聲:“拖延時間。”

  拖延……拖延……我們查出真相的時間。

  峻川本來慢慢低垂的眉眼突然對上了歐江風的眼神。

  兩人的眼睛對上了號。都看出來對方眼底的震驚。

  心底裏慢慢浮起了一個疑問,有沒有可能,食堂砍人案後麵藏著,我們沒有看到的,隱藏在最裏麵的黑暗。

  峻川定定地看了小顧問兩秒,將視線收回來的時候說:“那麽我們得從很多方麵入手才行了。”

  “那現在怎麽辦?”歐江風問。

  峻川:“袁方恒已經去找剩下兩個沒有來的學生,等他找回來的時候,我再對他們進行審訊,還有就是我讓他去拿他們幾個人同時存在的那個攝影團的活動時間表和去找他們的社長,副社長問話了,我們兩個……”

  峻川眉毛一跳,沒有說下去,反而去問歐江風:“你說我們兩個現在應該怎麽辦?”

  下一步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麽做,這是峻川第一次將主動權交給歐江風。

  案件的進度,他心裏有數,但他很想看看案件的進度,在歐江風的心裏有沒有數。

  或者說他的數是哪種數。

  他想起了在帶著人上樓進審訊室之前,老王發過來的監控截圖。

  丘見雲的臉,赫然在食堂的廚房門口徘徊。

  可是當時在現場的他沒有看見過丘見雲的身影,那歐江風呢?他看見了嗎?

  “袁副隊……做挺多事的。”

  峻川被他這句話生生惹地又笑了一聲:“那是啊,他是副隊長啊,他幹的活不多,誰幹的活多?”

  歐江風小聲的說了句,“我倒是覺得你挺閑的。”

  很小聲,但峻川竟然聽見了,可能是他們兩個靠得太近:“我閑?我從剛才一直審訊到現在,現在還要跟你討論案情,等會兒……對了,那兩個昏迷的還在醫院裏吧。”

  “……嗯。”

  “怎麽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們?”

  歐江風疑惑:“他們醒了嗎?”

  “誰知道呢?兩個拿刀的人沒醒,受害者我們總是要去問問的,張肖婷回來了,老旗一個人在那兒我也不是很放心,總歸要去看看。”

  “不放心?他不是老同事了嗎?”

  “是,他是老同事,但……”峻川突然止住了聲音,左右看了看,沒再說下去,隨即起身拉了歐江風一下,“走吧,上車再說。”

  “好。”歐江風跟著峻川出了審訊室,先回到辦公室,從桌上拿了車鑰匙,將辦公室門反鎖後又跟著峻川下樓坐上了他的寶馬X6,一個漂亮的三角倒車,行駛出警局大門。

  等車穩穩地行駛在路上後,峻川才開口:“你記得我跟你說過何強,在審訊時候態度急速轉變的事情嗎。”

  “嗯,他的態度急速轉變,這件事兒跟老旗有什麽關係?”

  “怎麽說呢,我懷疑……我們隊裏有鬼。”

  “鬼?”

  “嗯,他當時的態度轉變和後來的認罪都非常順利,這讓我感覺到很蹊蹺,還有快遞案的時候,在華翔城那裏,人群分散尋找開始,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不管我們怎麽找,都沒有找到那個穿著黑色運動服的人,假設那個人就是何強,我到的時候和他到的時候不超過十分鍾,居然連調著一手監控的老王都找不到。”

  “那你為什麽會懷疑老旗?歐江風聽完,看了峻川一眼,我想說,你懷疑的這些,是巧合的可能性很大。“

  “其實說實話,”峻川打著方向盤,有條不紊,完全不覺得身邊人正在質疑著自己是否太過理性,“做刑警這麽多年,直覺一直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有時候隻要懷疑了,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有問題的,就算不是你懷疑的那個點,也會有其他出問題的地方,因為一件事情一旦脫離了它原本令人習慣的模樣,它就會是因為某些因素,某些不正常的因素或者不正當的因素使你脫離了你的習慣,脫離了常理,讓你打眼一看就覺得有問題,隊內出內奸這種事,如果從來沒有懷疑過,還好,如果懷疑了,任何事都要謹慎,這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