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峻川接過檢驗報告，翻開。

  “……動物油脂？？”峻川直接翻到倒數第二頁去看最直白的結語。看到這個字他突然間明白了。

  “你知道動物油脂能做什麽嗎？”

  峻川知道：“石蠟。”

  顧岩的語氣裏略帶點抱歉：“對，我一直以為快遞的那個案子已經結了，所以最近一直在忙其他組的事，前幾天整理證物的時候，想起來還有四枚指紋的問題，就又細細檢了一邊。”

  峻川就站在自己辦公室的門口倒回去翻看完全部檢驗報告。

  “他將石蠟封在自己的手指上，掩蓋指紋？”

  “目前來看是這樣，我在留下的指紋痕跡裏提取到了動物油脂的成分，我的判斷是，他曾經將手指浸泡在石蠟裏，然後拿出來，冷卻後再進行打磨和刻畫。”

  “刻畫？”

  “是的，”顧岩也覺得匪夷所思，“刻畫出內網數據裏不存在的指紋紋路，留在那個快遞盒上。可是他這樣做是為什麽？如果隻是不想留下指紋，封了蠟不用打磨，或者直接帶上手套就好了。”

  “嗯……”峻川又翻了一頁，“他不是不想留下指紋，他是想留下不是他的指紋。”

  顧岩：“……什麽意思？”

  “費了這麽大的功夫，”峻川瞟他一眼淡定地回答起青俞禁隊法醫一把手的不恥下問，“又是什麽浸泡，又是去刻指紋的，硬是要偽造出一個不存在的指紋出來，是為什麽？”

  “為什麽？”顧岩求知若渴。

  “兩種可能。”峻川抬起右手食指，“要麽，他就是閑的，不為什麽，他就是要告訴我們他來過，而且又不想讓我們查到他是誰，這種人就是純炫技，純屬有病。”

  緊接著，峻川又豎起中指兩根手指，轉動手腕，彎曲手指，將指尖懟在自己眼前，直視顧岩，他說：“要麽，他就是想讓我們看見他想讓我們看見的。”

  顧岩不明白，繼續問：“看見什麽？你他媽就不能說明白點？”

  “硬造一個不存在的指紋很難，但造一個已經存在的指紋其實也不容易。石蠟嘛，”峻川眯起眼睛，“很容易就刮花了。”

  這下顧岩終於明白峻川一直神神叨叨地是在說什麽了，他一把抽過顧岩的檢驗報告，邊走邊說：“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安排人比對。工作量大，可能要一兩個星期才能出結果。”

  “……這麽久？” 手機叮鈴一聲響，峻川拿出手機看信息，不甚在意地問他。

  “大哥，”峻川就不能提，一說他慢顧岩傷春悲秋的情緒就上來了，“我也要吃飯，我也要休假，我也有約會，我還有一個老母親要陪，我還要……”

  “好好好好好……您慢慢來，”峻川拱手告辭，“慢慢來，好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回見，回見！”

  顧岩看著峻川遠去的背影，又扭頭看看他辦公室沒帶嚴實的房門，深深地歎了口氣，上前幫他把門帶好了。

  “我還要追你……”

  顧岩的嘴型說著，眼神暗了暗，他扭頭不小心看到了歐江風的辦公室，關著門，在走廊的最盡頭。

  他又轉身，下樓。

  峻川一股腦地將車開去了青俞大學，等到在停車場停穩了，又快速地掏出手機將剛剛元芳發過來的文件打開來放大來看。

  元芳真懂事兒，還將時刻表也發來了，不然峻川都不知道到底是幾點上到幾點下課。

  喲，還分冬令時和夏令時呢？

  峻川快速找到星期二的那一欄，往下滑。

  嘖，個小騙騙。

  下午哪有課？

  峻川心裏有點不爽，但他不說。他又調出去去看時刻表，發現還有十分鍾歐江風就下課了。哎喲，來不及了。峻川火速下車，邊跑邊回頭將車門鎖上，路上問了還幾個人才問清楚心理樓在哪，對著課表找到了教室。

  還好，峻川氣喘籲籲地站在教室同一層的樓梯口。

  虧得我八百米小組第一，不是白練的。爬樓梯都快。這六樓給我爬的。

  說累都是冤枉，就是緊張的。

  緊張到看見歐歐江風下了課跨著書包出了教室門，峻川都不敢上前打招呼，隻敢遠遠地跟著他。

  活像個偷窺狂。

  虧得是接受過訓練，不然就峻川那露著青碴的大寸頭，黑色T迷彩褲戰地靴的，應該會被當成犯罪分子吧？還得是在逃的那種。

  可是峻川□□啊，他將本來塞在戰地靴裏的褲腿抽出來，順下去蓋住靴筒，黑T同理，蓋住屁股，將衣領上勾著的墨鏡取下來塞進後屁股袋兒裏。

  走路帶著點跛。

  惟妙惟肖。

  活脫脫一愛幹淨的電路小哥兒嘛！人畜無害，就是一進來檢查電路的？

  峻川東躲西藏，戰戰兢兢，佯裝無意，若無其事地走在歐江風後麵。

  一直跟到了食堂……

  峻川看不清他到底點了什麽，隻看到了那個窗口是賣麵食的，窗格上方的菜單裏都是各種各樣的麵和粉。

  怕被發現，峻川不敢離他太近，想跑去另外一頭的窗格裏點菜。

  他看見了一個窗口前麵排隊的人很少，後麵正好有個正在擦手的阿姨。就這個了。

  “阿姨，給我來一個……”峻川手指盲目地伸直指著麵前那堆不鏽鋼罐子。

  “森馬？你要森馬？”窗口阿姨cao（第一聲）著一口方言彎下腰問這個小夥子要什麽，“小夥子啊，你指著鹹菜幹嘛啊？我則隻有包子了哎！粥木得了木得了。”

  阿姨擺著手讓峻川這個三十三的小夥子走開，又用手裏的白毛巾擦著冷汗。噢喲，剛才看這個小夥子跑這麽快還以為要來搶我的鹹菜哦，嚇死了嚇死了。

  峻川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以為這些瓶瓶罐罐裏麵裝著的是菜呢，他就說怎麽都是圓筒不是方桶，峻川退後兩步仰頭去看剛剛一眼沒留意到的窗格上方的菜單展示。

  清一色的各種餡類包子饅頭，和粥。

  就說剛剛下課，食堂人滿為患怎麽就這個窗口沒人排隊呢？

  合著是早餐檔啊。

  峻川下意識回頭去看歐江風，他已經拿到自己的麵了。再看看其他窗口，長龍不見首尾。峻川眼一閉，心一橫，中午吃冷包子就冷包子吧。

  又彎下腰對那位和藹的方言阿姨說：“阿姨啊，我就喜歡吃包子，還有肉包子嗎？”

  “肉包子啊？”阿姨轉身舉起一個籠屜，往裏麵看了看，才回頭說：“肉包子也木得了，子有豆沙包和饅頭了！”

  “……”峻川做決定的時間不算長，雖然很為難，但這兩者之間他還是挑得出來的，他大喊，“阿姨啊！白饅頭來兩個！！鹹菜我可以搞一點吧？”

  阿姨端著幹淨的飯盆從籠屜裏夾了兩個隻有餘溫的大白饅頭進去，也大喊著回他：“可以的啦可以的啦，你先次就次的啦！”

  “要哪個哦？阿姨幫你加。”

  峻川啊啊啊地隨便指了兩個罐子，心想都吃鹹菜了還怎麽挑。

  阿姨給他盛完鹹菜，單手將盤子端給他，另一隻手伸出來往旁邊指了指，說：“那邊啊，有湯啊，你先喝湯就去層哦！”

  峻川畢恭畢敬地雙手接過盤子，視線順著阿姨是手指望去……那有個能裝下一個人的不鏽鋼大桶，十幾個學生都在那排隊。

  “好的好的，謝謝阿姨啊！”

  阿姨擺擺手：“木事木事。”

  還好拿例湯的位置離歐江風遠，他又吃麵，應該不會來拿湯。所以峻川一步三回頭地摸去隊伍的最後，巧妙地利用人群擋住自己，終於順利地領到了一碗清水西紅柿蛋花湯。

  絲絲蛋花，西紅柿粒粒。

  清水就是清水。

  峻川一手端著盤子，一手端著湯碗，鬼鬼祟祟地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既不被容易被發現，還能看見歐江風的一舉一動，他挑了個遠處的一個平行偏後的位置。

  峻川還抽身去拿了雙筷子和勺子，眼睛時不時瞟向歐江風的方向，啃著自己的饅頭就鹹菜，噎得慌了，就喝口水。

  相安無事。

  “呼~”

  峻川坐在位置上打嗝兒，還是有點噎得慌，不得不說歐江風吃飯速度是真慢，這時候他還沒吃完。

  峻川看他，轉而盯著他，之後就支起一隻手腕撐著腦袋看他。像個春心萌動的少女一樣。

  他真安靜。就一個人坐在那，身邊人都在說話，就他一直沒說話。哦身邊的人他不認識，剛來的。

  但他真的好安靜啊，吃飯好斯文，真慢，跟我完全不一樣。

  長得也好看，白，嫩，不長痘痘，皮膚滑得很，特別是那眼神，冷冷看你一眼，你都覺得被冰箭擊中了。

  峻川離得太遠，看不見歐江風鼻子上的紅痣，他想象著，如果有一天，在合適的時間地點下，這顆綴著一粒心血的鼻頭，他一定要嚐一口。

  峻川跟了他一路，迷戀了他一路，人的心意這回事兒，不知道還好，一旦給峻川知道了，那就是勢不可擋。

  歐江風跨著書包又來到了教學樓，他沒有宿舍可以回去，出租屋離學校太遠，下午還有事。中午隻能隨便找間教室小憩一段時間了，不然下午會沒有精力去麵對谘詢室的老師。

  一步一步往上走，來到六樓。

  一般還會有一些學生會在中午的時候也在學習，會占用教學樓的教室。歐江風沒有一個一個去找，而是直接去到六樓。一般來說，自習一般不會選擇五樓以上的教室，教學樓沒有電梯，他們更願意選擇三四樓的教室。

  他很輕鬆地就找到了一間空教室，輕輕推門進去。找了個座位，放下書包趴在桌子上睡下了。

  峻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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