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通
作者:長三豐      更新:2020-12-15 06:49      字數:3198
  但是總有那麽一些人,他們或許是一個團體。他們的眼裏沒有規則,隻有追逐歡愉的衝動,他們往往不能甚至不想控製自己的邪惡,在規則的邊緣多次試探,覬覦他人的快樂,剝奪他人繼續追尋的權利,用著近乎極端的手法跨出之後,又用著遊戲的態度全身而退。

  他們說,這叫快樂。

  “峻隊長,”歐江風在靜默良久後終於開口。

  “你說他在打了快遞單之後,是在什麽時候貼上盒子的?”

  峻川猛地坐起,他突然之間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是啊!

  他們一直在查快遞單子的去向,因為一切可查的網上刷新信息都是跟著快遞單走,但誰都不知道那張快遞單是怎麽和在什麽時候貼在真正的快遞盒子上,那麽……

  “你的意思是,”峻川快速地又把整個案件回想一遍,“那張快遞單有可能不是在打完單子之後馬上就被貼在了寄來的盒子上,而是也有可能是在送其他快遞的途中被貼上去的?”

  “嗯。雖然我上次是說可能快遞的上貨員不會過多留意快遞上快遞單上的信息,現在想想,這個嫌疑犯是一個非常謹慎和聰明的人,很可能根本沒有選擇在上貨前就貼好快遞單。”

  歐江風眼神微微放空。

  他看見一個戴著黑色都兜帽的黑影,在電腦前從容不迫地打出快遞單之後,卻沒有選擇馬上貼上,而是將快遞單收好,放在了外套口袋裏,隨後悠悠地隱入了一個黑暗的角落裏,等待著天明。

  “那就是說,”峻川將歐江風說的話結合自己的思路過了一遍,得出結論:“第一,嫌疑犯在上貨前就貼了快遞單,但會有被發現的危險;第二,嫌疑犯出去後一直跟著物流車,尋找時機將快遞單貼在外麵已經事先藏好的盒子上再找機會拋入車中。但鑒於嫌疑犯是一個極其謹慎並是躲避監控的高手,他更會選擇第二種是嗎?”

  “是的,但是峻隊長,”歐江風終於抬起頭,將視線從自己鼻尖紅痣上解放出來,直視著峻川,帶著些許篤定,“你好像漏了一種可能。就是,嫌疑犯也可能就是那個派送員。”

  峻川看著歐江風,小顧問清冷的眼神裏好像綴了一點星光,峻川想,好像這樣的他才像是活著的,真正的歐江風。

  麵對歐江風的質疑,峻川本來所有的底氣也有點弱了下來:“我審過那個派送員,他給我的印象……,挺畏懼公安機關的,言語間……沒什麽過激的地方,也沒有悖論,我不認為這個人具備這麽縝密和鎮定的思維。”

  歐江風聽了,沒說什麽,畢竟他需要相信從事刑警多年的刑警隊長的判斷。

  他隻是將係著紅繩的右手抬起搭在椅子把手上,大拇指不自覺地摩挲食指的第一個關節線。

  峻川也陷入了沉思。

  他會是這次想錯的那個嗎?

  峻川的嘴唇上唇正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唇珠,據偉大的峻川親生母親朱女士說,那是峻川還在上幼兒園的時候因為不想斷奶自己嘬出來的。

  峻川真正緊張的時候很喜歡抿嘴唇,為這事峻川的師傅——上一任刑偵大隊隊長鄒隊還恨鐵不成鋼地指著他鼻子罵過很多次:“你他麽審犯人的時候抿嘴唇給誰看,他麽裝可憐嗎?屈服於你的可愛之下認罪?我大公安的威嚴呢?”

  這時許久不咬唇珠的峻隊長,正用自己的下牙齒慢慢研磨著自己的唇珠。

  他沒理由讓歐江風獨自思考,或許……

  他想,他要再看看監控,或者再走訪一下青俞大學或者華翔城,不行的話,就隻能將站點裏的人都請回局裏喝茶聊天了。

  犯罪的手法千奇百怪,刑警能夠依靠的隻有電子監控的追蹤查找和不斷的走訪,或許沒有那麽多的頭腦風暴,但絕對有那麽多的走街串巷。

  “叩叩。”

  “進。”

  “峻隊長,樓下有人找您。”小劉推門而入。

  “誰?什麽事?”峻川起身。

  “她說她叫陳蓓。”

  “陳蓓?”

  小劉回答:“是。她說她兒子不是自殺。”

  “什麽?”歐江風唰地也站了起來,峻川看了他一眼,就馬上跨出門,扣好衣服的紐扣,要跟著小劉下樓。

  歐江風沒有動,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著。

  “顧問!過來!”已經跨出門的峻川又回來敲了敲門板,不耐煩地要叫上還愣在原地的歐江風。

  歐江風突然哆嗦了一下,抬頭看見峻川還在一臉嚴肅地杵在門邊等著自己,晃了一下神,連忙邁步走到峻隊長跟前,和他一起下去。

  等下了樓就看見待客大廳裏一位整齊地紮在腦後,哭得滿臉通紅的一位婦女站在不遠處在跟接待員斷斷續續地說話,她由接待員扶著,說著說著又不停的彎腰,像是站不住。

  小劉看著陳蓓小聲跟峻川說:“隊長,我跟方姐一直想讓她坐下,她不幹,要等你來。”

  “嗯,知道了。”峻川說著,步伐還是那麽地不疾不徐。

  等走到陳蓓跟前,接待員小方看見了連忙介紹:“大姐,這就是我們刑警隊的隊長,峻川。”

  陳蓓順著目光看去,她哭得雙眼發腫,眼淚還積在眼眶裏,都沒瞧清晰這個刑警隊長的模樣,雙手就微微用力推開了接待員,哭著就要跪下。

  峻川馬上上前一步將她抬起來,握著她的手說:“大姐,不用這樣。有什麽事你說。”

  “警官你可一定要為我家融融做主啊!”陳蓓邊說邊哭,泣不成聲。

  “好,麻煩您先坐下,發生什麽事你慢慢說,來先坐下。”峻川雙手扶著陳蓓將她安置在沙發上,眼神示意在旁邊站著的小劉去倒茶。按下口袋裏一直隨身備著的錄音筆,放在桌麵上,隨後就坐在陳蓓旁邊:“聽說您找我是嗎?”

  “是啊!找得就是你們公安局的刑警大隊長!”陳蓓眼淚止住了一點,心情看著也算平複了一點。

  “那你為什麽要找我呢?”

  “他們,”說著陳蓓眼淚又往下掉,“他們都說融融是自殺!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融融不會自殺的,他不會自殺的啊,嗚嗚嗚嗚。”

  峻川抽了茶幾上的紙巾遞給陳蓓,讓她擦擦眼淚,看著這水淹陳塘關的架勢也有點束手無策,想讓隊裏唯一的女生張肖亭來跟她談,突然又想起她跟袁方恒出去采集DNA了。

  又想招手讓已經回去站在接待台了的小方過來。

  歐江風看出來了他對於這種場合實在是不是很拿手,就按下了峻川舉起來的手:“我來吧。”

  隨後歐江風就自顧自的走了兩步,坐在了陳蓓的另一邊,他和陳蓓隔了一點距離,看著陳蓓:“陳蓓。”

  陳蓓安靜了下來,循著這聲清冷的嗓音轉過頭就看見一個長相清冷的年輕人。歐江風繼續說:“現在開始,請你試著跟著我慢慢放鬆全身,從頭部開始,再是脖子,再是肩頸,然後慢慢地,開始深呼吸,”陳蓓就這樣看著他,他看不清他的樣子,但卻覺得他的聲音使人平靜,身體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調動,“呼——吸——呼——吸——”

  ......

  “好了,您現在如果覺得渴,可以先喝一口水,”歐江風將桌上的一次性水杯拿起來置在陳蓓手掌中攏緊,讓她端好。看著她喝了一口,才說:“現在有什麽事你可以說了,記住慢慢說,不用急躁,我們會聽。”

  陳蓓不自覺地舔了舔自己剛才哭得幹脫了皮的嘴唇,捏緊手裏的水杯對著歐江風說:“警官,我兒子今天早上死了!他們都說我兒子是自殺的,說我兒子在外麵欠了債,今天早上留了遺書自殺了,警官,我兒子不會自殺的,他走之前還和我商量著晚上吃什麽,陪我一起買菜,說他已經還了債,以後就找個工作踏踏實實的,不會再賭了!”

  說著又有兩行淚水從陳蓓眼眶裏溢出來,“警官,他怎麽就死了呢?一點跡象都沒有,他絕對不會自殺的,他還說了以後要孝敬我,他才二十歲啊警官!”

  “大姐。”陳蓓又跟著聲音轉回去看著峻川,就聽著他說:“你有證據證明他一定不是自殺嗎?或者,我聽說他寫了遺書,你有證據說明那不是他的筆跡嗎?”

  陳蓓聽了馬上就決堤了:“不會的不會的啊!我我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那看著像融融的字但肯定不會是他寫的!他不會的,他說了已經還了債了!不會的啊~警官,你一定要查,一定是有人害死的我兒子,我不知道他們怎麽讓我兒子寫那些東西又讓他自己跳下去,不會的啊!~”她又開始錘著自己的胸口,嘴裏一直嚷嚷著不會不會,失去兒子的痛在外人看來都是那麽的撕心裂肺。

  歐江風看著她這樣有些許的不忍,抬頭想看一眼峻川,誰知峻川正巧也抬起頭看著他。

  視線撞在了一起,都看到了對方眼神裏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