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屋內，一個手捧鐵飯盒，身穿校服的女孩低頭直接給王軍撞了個滿懷。

  “叔叔，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被撞的踉蹌後退幾步後，卻緊緊的把鐵飯盒護在懷裏，生怕掉在了地上。她抬起頭，一臉歉意，柔弱的聲音從她那嘴裏響起。

  “沒事兒。”

  在王軍笑著說完，女孩紅了紅臉，捧著鐵飯盒就跑了出去。

  望著女孩如同逃難一般的纖細背影，王軍怔了怔。這個女孩，王軍認識，她名字叫喬月，父親死的早，和母親相依為命，偏偏母親也有病，做不了重活兒。喬月小小得年齡不得不撐起了在別人眼裏不大卻在她眼裏偌大的家。

  “軍兒，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父親王建設往灶膛裏添了一把柴火，扭頭問了句。

  “回來看看，我媽還沒下班？”

  王軍從思緒裏麵走出來，擼起袖子，走進廚房，隨口問了一句。

  “八點就回來，還差十分鍾。”王建設看了眼手腕上老掉牙的海鷗牌手表說了句。

  王軍沒說話，揭開鍋蓋看著裏麵正煮著的紅薯稀飯和灶台上的半盤綠豆芽皺了皺眉頭。

  “軍兒，明天你要是沒事兒，去一中給月丫頭開開家長會，以前大多數情況都是我去，可我也老了，去了盡給月丫頭丟人現眼的。”

  王建設用火鉗從灶膛裏夾著一塊燒的發紅的木炭放在嘴邊，吧唧了兩聲，抽了口煙說道。

  “行，小月幾年級幾班？”

  “高三一班，全校的尖子班。”

  王建設歎了口氣，灶膛裏麵的火光照耀著褶皺的臉龐說道：“月丫頭可是全年級第一的成績啊，可前段時間她媽徹底是臥床不起了。月丫頭每天伺候了她媽，還要學習。看著就讓人心疼。就現在她家這個情況，就算考上大學，誰供她啊。”

  有個道理世人都懂，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們畢竟比富人家的孩子更早的體會到社會的疾苦。

  “老王頭，老王頭。”

  門外傳來喊聲，隨即就看到數十位街坊四鄰走進了屋，全都聚集在廚房門口。

  “飯還沒吃呢，就著急車馬炮了啊。等等再。”王建設笑道。

  “建設，你家軍兒有出息了啊，奔馳都開到家門口了。”

  說話的叫胡光明，和王建設歲數差不多，家裏也是一個兒子，歲數和王軍不差上下，在陽城東邊的一家砂石場當技術員，一個月滿打滿算也有五六千的收入。

  因為兒子爭氣，就給了胡光明炫耀的資本，所以隻要和老街坊鄰居在一起，話不到三句，就開始吹噓他兒子有能耐。這不前兩天他兒子剛提了台車，他就開始在棚戶區裏麵背著手，腳邁八字步，抬頭望著天，根本沒眼瞧人。

  “就一破銅廢鐵，有啥稀奇的。”王建設淡淡的說道，心裏根本沒把奔馳當回事。

  瞧你這說的，百十來萬呢。”胡光明說道。

  “胡叔，就是一台車。”

  說話間，王軍笑著掏出六塊的紅金龍開始給解放老鄰居發煙。

  “軍兒，奔馳都開上了，怎麽還抽六塊的啊？”胡光明接過煙，有些疑惑。

  “順口了，改不了，再說了住了別墅也不能整天大魚大肉是不？”

  對於王軍的回答，有老街坊感慨道：“有錢了還能保持住本心，老王家的崽兒不得了啊。”

  “是啊，老胡頭，你看看你的兒子，和軍兒比一下，差距不一般吧。”

  胡光明心裏雖然氣但是卻不能把氣撒出來，誰讓他家兒子沒老王頭的兒子有出息呢？再說眾人說的是實，他家兒子在棚戶區走路從來不看人，也從不給誰打招呼，更別提發煙了。

  “夢瑤，你叔在家煮著紅薯稀飯呢，等下吃一碗暖暖胃。”

  伴隨著陳玉蓮的聲音，就看到趙夢瑤挽著笑著合不攏嘴的陳玉蓮邁腿進屋。當看到滿屋子人的時候，趙夢瑤頓時有些不自在。

  她鬆開挽著陳玉蓮的手，俏生生的站在原地，捋了捋額頭上的青絲，顯得嫵媚多姿。

  “喲，聚在我家開會呢？”

  陳玉蓮蒼老得臉上擠出一團褶皺，笑道。

  “嗬嗬！軍兒他媽，就是順道過來看看。既然你回來了，那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

  胡光明打了聲哈哈，招呼著眾人走出了房門，隻不過眾人在離去的時候，都用好奇的目光盯著趙夢瑤看了又看，心想這麽漂亮的女人是不是王軍新找的媳婦兒。

  有錢真好，有錢就算離婚也能找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這應該是這群老街坊鄰居內心裏麵的唯一感慨。

  “夢瑤，咱們吃飯，別搭理王軍。”

  陳玉蓮狠狠瞪了一眼尷尬的王軍，拉著趙夢瑤的手就走進了廚房。

  “阿姨，您歇著，我幫您和叔叔盛飯。”

  “哪能讓你來啊，你幫我掃大街累了一早上了，你歇著，讓我來。”

  望著一老一少倆女人，王軍笑了笑，隨即走出了廚房，點燃了一支煙，望著門外沒走遠對著奔馳指指點點的老街坊鄰居怔怔出神。

  攀比心理處處皆有，窮人間尤為過之。隻不過窮人間的攀比與富人不同。窮人啊，一旦有了什麽機遇或者孩子出息之類的事情就想趾高氣揚的炫耀一番，隻不過是想讓周邊同為一窮二白的人高看一眼罷了。這種攀比很單純。而富人的攀比大多充滿著勾心鬥角。

  “下午三點，市裏要去集團給你當麵嘉獎，電視台的記者也會跟著，到時候別忘了。”

  端著碗，吃著紅薯稀飯的趙夢瑤走到王軍身邊，輕聲說道。

  “好。”

  王軍回答了一聲，望著趙夢瑤嘴角殘留的米粒，他用手輕輕的擦了擦，頓時趙夢瑤的臉頰緋紅一片。

  她偷偷看了一眼廚房，漂亮的大眼睛狠狠刮了一眼王軍。

  “害羞了？”王軍咧嘴一笑。

  “你說呢？”趙夢瑤反問了一句，隨即跑到了一旁，如同初次戀愛的少女。

  隨著一聲聲咯咯吱吱的聲音，王軍望向門外，恰巧看到纖細的喬月蹬著一輛比她歲數還大的老永久二八杠從門口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