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嵐四
作者:
夜行歌 更新:2020-12-15 06:43 字數:2183
紅橋碧水淡入水墨,最後一縷微風靜止,天清氣朗,無寒無暑,無昏無明。
鬱輕時道:“我聽說獵妖大會上,有人想要殺你。”
樓孤寒答:“嗯。”
“我還聽說,對方用咒術傷了你的神識。”
這事知曉的人很少。樓孤寒覺得沈元不像愛嚼舌根的人,懷疑道:“你從哪聽說的?”
鬱輕時毫不心虛:“我是帝都的人,自然有辦法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破解咒術,你不要在意這個。”
“好吧。你說該怎麽辦?”
“你曾借用咒術重現圖騰?”
這事知曉的人更少。樓孤寒將懷疑埋進心裏,道:“試過。”
鬱輕時道:“我認為想殺你的人,就在蒼嵐書院。他察覺圖騰起了變化,於是動了什麽手腳。這處幻境應當是他的手筆。”
樓孤寒坦白:“但我在書院找過,沒人對我起殺心。”
鬱輕時驚訝道:“你能感知別人的情緒?”他想了想,說,“情緒和心理可以偽裝。不管你用的術法多精妙,奪舍,分魂,或者其他轉靈之法,都能將殺意隱瞞過去。”
樓孤寒若有所思,道:“說了這麽多,你找出脫離幻境的方法了麽?”
“我需要進你識海看一看。”
樓孤寒冷顏道:“你覺得自己很受我信任嗎?”紫府對修士的重要性更勝於丹田,被外力強行侵入,很可能變癡變傻。莫說他們相識不久,許多道侶師徒,都不敢任由對方進入識海。
鬱輕時隻能說:“我沒有惡意。”
樓孤寒道:“我也沒有惡意。如果我勸你將護體法器全扔了,站這兒任我毆打,你覺得如何?”
鬱輕時沉默不語。吊繩轉了一個圈,兩人麵麵相對。樓孤寒直視他的眼睛,半晌不動。鬱輕時便也不動,瞪大眼睛數他細密的睫羽。模樣很傻,樓孤寒皺眉道:“愣著幹什麽,進來。”
鬱輕時權衡片刻,露出深受信任而萬分感動的神色:“好。”
陰涼涼的神識緩緩覆上額心,擠入紫府。係統嘿嘿笑道:“宿主放心,他敢亂來,我切了他的神魂給你泡茶喝。”
“你別給我惹麻煩就好。”
很快樓孤寒就沒心思同係統鬥嘴了。神魂被窺伺的感覺很不好受。他強忍不適允許鬱輕時進入更深,漸漸眸光渙散,臉頰也泛起異常的潮紅。
痛。
很痛。
時間被拉得無限漫長,軀殼仿佛浸在冰水之中,唯有侵入紫府的神識灼熱逼人,燙得識海都在發顫。
“係統切了切了趕緊切了!”
“可他沒有亂來,真在解決問題啊……很痛嗎?要不咱們先去九幽避一避,等他弄完再回來?”
“走走走!”
神魂霎時間脫出軀殼,向九幽而去。他昏昏昧昧墜在石台附近,久未從劇痛中緩過神來。耳邊鬼音嘈雜。數十名鬼王聚集在雲崖之頂,正膜拜人皇玉像。
人來瘋係統很興奮:“今天好熱鬧!”
眾鬼莊重肅穆,樓孤寒避到一旁,遠觀他們行禮。生前為魂修的鬼王看見了他,與其他鬼說了幾句話,隨後便有兩隻遊魂朝他飄來。有一位想讓他為陽間後人帶話,另一位請他在十四州隨便哪裏修建一座祠堂。
都不是難事。樓孤寒問清要求,點頭應了。
係統怯怯說道:“宿主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聽了以後千萬別激動……”
“有話快說。”
“我剛剛檢測發現,這座雕像,跟攻略對象長得一模一樣。”
樓孤寒仰頭看去,雕像頂端繚繞的鬼霧不見了,他有些茫然,用力揉揉太陽穴。
鬼王問他怎麽回事,樓孤寒道:“我好像,在人間,見過人皇……”
鬼王道:“你可能遇上了神主為人族培養的傳人。”
“傳人?”
樓孤寒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麽,還想再問,神魂猛地被巨力牽出,強行拉回陽間。
他神智昏昏,識海疼得厲害。有人攥緊他的手臂問道:“你去了九幽?”
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起來。幻境已被打破,鬱輕時終於少了輕浮之感,氣度凜然,眉宇有種熟悉的孤冷。
樓孤寒還未說話,餘光劃過一道黑影,哐當砸中眼前之人。
是一顆石子,倒沒砸出傷口。鬱輕時有些茫然,抬手擦了擦。楊屹之疾步撞過來:“我去你大爺!有錢了不起啊!你就算傾家蕩產也買不走他!”
“屹之哥哥你冷靜點。我們都是講道理的好修士,不能隨便打架。”
溫顏假裝在旁勸架,暗地踹了鬱輕時好幾腳,不忘將樓孤寒往身後拉。
鬱輕時道:“你憑什麽……”
楊屹之厲聲道:“再動手動腳,老子砸死你!”
樓孤寒勸道:“你們誤會了,我沒事。剛才……摔了一跤,鬱公子扶我來著。”
溫顏眼淚汪汪:“六哥哥你不要這樣子,我們雖然窮,但也有骨氣呀!決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樓孤寒道:“我真沒受委屈……”
鬱輕時淡淡瞥他一眼,心裏特別委屈。
樓孤寒試圖轉移話題:“你們來這做什麽?不去做早課?”
楊屹之忍住怒氣,道:“臘月初二,阿娘給我辦成年禮。後天,太平鎮,你去不去?””
中洲男子十六歲行成年禮,由母親束發、加冠、點額、取字。
楊司軍駐守湘南軍務繁重,不能回紹安城,將行禮的地方設在離嘉偃關不遠的太平鎮。
樓孤寒道:“趙師準假了?”
溫楊二人同聲答道:“準了!”
樓孤寒笑道:“你的成年禮,我當然要去。”
溫顏歡呼一聲,拉住他想走,鬱輕時道:“我也去。”
楊屹之橫眉怒目:“去你大爺!”
鬱輕時不理他:“不管你在不在蒼嵐書院,那個人都會對你出手。湘州供奉有你的一份,我是帝都來使,理應護你周全。”
樓孤寒道:“跟我說做什麽。您這麽大的來頭,想去哪裏誰管得了?”
落在他身上的三道目光仿佛在瞻仰智障。鬱輕時胸口一痛,麵無表情道:“我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