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係統恨鐵不成鋼的哀嚎聲中，樓孤寒趕走沈元，好好睡了一覺。

  次日清晨，斷續下了好幾天的雪終於停了。天邊出現一抹亮色，微微泛白。

  寒夜漫漫，冬陽也總會亮起。

  他走入茫茫雪地。途經百草園，朝日在山那一邊，隱隱露出一角，正被錦衣公子擋住，仿佛那便是此處唯一的光源。

  樓孤寒步履不停，好似沒有看見閃瞎人眼的公子哥。鬱輕時擋在他身前：“小師兄，今日起得早啊。”

  樓孤寒微笑著說：“不早，在後山耽擱了。剛剛遇見一位百年成精的老妖怪，非要攔著我叫師兄。然後我說，你好意思叫，我不好意思聽。”

  鬱輕時訕笑：“真的？蒼嵐書院有妖怪？”

  樓孤寒直視他道：“有。我看見了。”

  鬱輕時被暗諷為妖，也不氣惱：“你去授課堂？”

  樓孤寒嗯一聲。

  鬱輕時道：“我也要去前山，不如同行？”

  “不行。”

  鬱輕時皺眉：“為什麽？”

  “我看你不順眼。”

  “哪裏不順眼？”

  樓孤寒誠懇地說：“我蠻夷也。思想境界低，仇富。”

  鬱輕時微愣。他甩甩手腕，順便將雜七雜八的金銀佩飾收入須彌環，打扮登時順眼許多：“其實我是帝都的人，平常最是儉省。”

  樓孤寒上下打量他兩眼，微笑道：“你？”

  話中鄙夷太明顯，鬱輕時有些尷尬，顧自說道：“蒼嵐郡有巫族餘孽出沒，仙主讓我……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沒錯我修為低微，比不上其他人，所以他們都在西洲剿滅巫夷，隻有我來蠻荒之地混吃等死，行了吧？”

  “行啊。你怎麽說都行。”

  鬱輕時重複道：“我是帝都的人。”

  樓孤寒做出詫異的表情，驚呼：“哇，您是帝都來客！我是不是該虎軀一震納頭便拜高呼一聲神仙大老爺在上才對得起您這麽高貴的身份？”

  鬱輕時道：“不用，這麽誇張……”

  樓孤寒驟斂笑意：“哦。”

  “也不用，這麽冷淡……”

  “您以為我應當如何呢？”

  鬱輕時道：“稍微，客氣一點成麽？”

  樓孤寒客氣地笑了笑：“成啊。帝都貴客，請您滾出我百丈之內，可以麽？”

  鬱輕時很是頭疼：“你到底看我哪裏不順眼？你年紀小，可能不明白帝都代表什麽……”

  樓孤寒道：“我明白啊。人間至高為昆侖，昆侖之上有帝都。你們是最天才的修士，你們高高在上貴不可言，凡人被你們敲骨吸髓，是我們的榮幸。”

  鬱輕時頭更疼了：“這些話誰跟你說的？”

  樓孤寒道：“我有眼睛。”

  “事實並非如此。”

  鬱輕時將帝都官方發言重申一遍，企圖掰正小少年的三觀。樓孤寒認真聽完，道：“有些事我一直不明白。淩玄真人受湘州供養千年，如今蒼嵐郡妖將頻出，赴難者數十萬，他為什麽不來？中洲年年進貢帝都，天啟四百九十一年廉江斷流，五百二十二年雪害三州，你們又在哪裏？”

  這些問題也有官方回複。鬱輕時道：“此乃天意，人力怎可違抗？”

  “放屁。”

  樓孤寒很平淡地罵了一句粗話，“修道本就逆天而行，怕遭天譴，你們帝都仙人怎麽不入土為安？”

  鬱輕時無言以對，甚至覺得他說的話很有道理。

  樓孤寒道：“代表我自己求求你們，要麽稍微用點心斬妖除魔，要麽就別惦記我們蠻荒之地的靈石寶材。惡霸收保護費，還懂得做做樣子呢。”

  他左跨一步，越過鬱輕時想走，腳步卻忽然停住了。

  雪。

  沒膝的雪。

  晨光杳無蹤跡，天地重新陷入寒夜。

  鬱輕時拿出一枚夜明珠，站到他身側，歎道：“我就說，你身上的咒術，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