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慶亡了?
作者:死人林小白      更新:2020-12-30 05:03      字數:4173
  見場麵逐漸失控,宋春及時站出來喝止情緒激動的村民。

  隨後。

  雙方經過簡單商討,一幫人浩浩蕩蕩向祠堂而去,去見所謂的老太爺。

  一路上。

  林克問孫立是怎麽一回事,孫立回答說當時拿著畫像詢問村民,村民們各個搖頭都說不認識。

  後來他提出能不能進屋子裏看一看,立馬遭到了村民們的極力反對。

  這絲反常舉動,讓孫立大起疑心。

  畢竟一個兩個不讓進還蠻正常的,但怎麽絕大部分村民都不讓進。

  莫非其中有貓膩?

  所以,後來才發生了巡捕強闖和村民阻撓一幕。

  事態一步步激化將演變成圍攻的場景。

  林克聽完後,目光若有所思,看來這小坑村問題很大啊。

  就在兩人談話間。

  大夥很快便到了村中心莊嚴肅穆的祠堂。

  在古時,農村百姓往往是氏居的。也就是俗語中說的一姓一村。

  村裏的村民幾乎全是大家族內的一份子。隻有少數那麽幾個逃難來的,或者是上門女婿,可能會有些其他姓,其他清一色都是同族人。

  而家族內,又分大房、二房、三房......這是以輩分大小來排位。

  房是家族的下位單位。

  兒子構成的房從屬於以父親為主的家族。

  女子未嫁之前,不可以稱之為房。嫁出去之後,可以成為丈夫的房。所以已婚婦人會在自己姓前加上男方的姓。

  打個比方,假若女姓田,男姓宋,出門在外應自稱宋田氏。

  簡而言之,房主要有六大原則:男性原則、世代原則、兄弟分化原則、從屬原則、擴大化原則、分房原則。

  常人所說的“遠房親戚”,就是從分房原則而來。

  妻從夫居,世係按父親計算。

  很直白的說,房與家族製度,是父權製的最高體現!

  所以,有心人會發現,在古時,妻子以及女兒是沒有任何繼承權的!

  而老太爺便是這家族裏的大房一支中,輩分最高,威望最大的那個。

  至於宋春,是老太爺的親侄孫,同屬大房,這才有機會當上村長的。

  恰時。

  大牛幾人上前,慢慢打開祠堂朱漆門扇,人如夜叉端正立在兩旁。

  宋春向林克比了個請的手勢。

  林克一馬當先步入。

  剩下的男村民隱隱裹挾著巡捕緊隨其後。

  人剛跨過大約高達三十公分左右的門檻,眼前視野有些昏暗。

  唯有二十米外的一排排呈階梯狀端正擺放的靈位前,每隔五十公分便點燃著一根紅蠟燭,努力照明周邊事物。

  不必多說。

  立馬有多人奔跑而去,迅速將未染的蠟燭一一點亮。

  刹那間。

  祠堂內燈火通明。

  林克終於可以看清祠堂內部的擺設。

  此間祠堂分三門,一中一左一右。方才林克進的便是中門。

  一步步向中堂而去,人環視四周。

  隻見牆壁擺靠著一扇扇古樸自然的屏畫。

  有憨態可掬的二龍戲珠,威嚴莊重的龍鳳祥瑞,亦有墜落十八層地獄,受苦受難惡鬼纏身圖,有拔舌獄中飽手鉗舌之苦圖,猙獰獠牙的惡鬼按住一男子用烙燙火鉗夾住其長舌,還有油鍋獄中,兩個猙獰麵目的夜叉正高舉一人欲往滾滾沸騰油鍋裏丟的圖畫.......不一而足,畫麵十分之驚悚與血腥。

  而在這屏畫邊,是一排排鐵釘倒立的木架。主要是用來插放紅蠟燭。

  這時。

  蠟燭盡皆燃燒,如同一隻隻小火炬,匯聚一起,火光衝天。

  再往前走。

  上靈位平台的石階兩側,各擺著半人高的石柱香爐,其上插滿著線香根部,香灰堆擊如小山。

  想必,在以往傳統節日時,村民們都會紛紛來祠堂上香。

  一是悼念逝去的親人先祖,二是請親人祖宗保佑家人生活安康,後代富貴吉祥。表達了未亡人在這世上的渴望訴求。

  林克一路上看得是津津有味。

  若不是有要事在身,還真想駐足停留,靜下心神來,好好欣賞自然淳樸的農村祠堂文化。

  步上平台之上,一位白發蒼蒼,滿臉皺紋,身穿黑衫,拄著堅硬拐杖,由兩個村民細心攙扶而起的蒼蒼幕年老人,頓時映入林克的眼簾。

  端坐在床邊的老太爺,渾濁雙眼眨了眨,先是看了看宋春,後又瞧了瞧明顯是生麵孔的林克,低沉道:“咳咳......小春子,有什麽事麽?”

  宋春一五十大的老頭,卻是被老太爺在眾人麵前稱作小春子,一時間,麵色羞赧,湊近恭聲道:“老太爺,衙門的人來了。”

  “衙門的人?”

  老太爺頓時提高音調,仔細打量眼前林克,喃喃自語:“衙門的人好久沒來了,上次來的時候,還是幾年前吧,那時候說是統計戶籍什麽的。再上上次是捕快,說是抓捕亂黨的,再上上上次是濱海府出江洋大盜的時候,許捕頭還來過咱們村,再上上上上次......”

  宋春趕忙打停老太爺的回憶,要是再讓他這麽說下去,肚子裏的故事,怕是一天一夜都講不完,還是直入主題為好。

  “老太爺,衙門多久沒來的事,我們等會再聊。隻是這衙門的人來這,事情是這樣的.....”

  宋春在老太爺耳旁小聲講著話。

  講著講著,老太爺臉色逐漸陰沉如水,再看向林克時,眼神中明顯透出厭惡之情,仿佛遇見什麽惡心晦氣的肮髒事物一樣,實在叫人難以琢磨。

  “我知道了。”

  老太爺擺了擺手,讓宋春不必再說,沉聲問向林克:“你們是專程來帶女娃子走的?”

  林克點點頭,回道:“是的,老太爺。那女娃子本是良家女子......”

  老太爺一臉不耐煩,直接打斷道:“帶走是不行的,你主官是誰?我要修書一封,遞到衙門裏頭,告你忤逆尊長,重打三十大板!”

  林克:“??!”

  人一臉懵逼!

  這畫風轉變的太快了吧?

  還修書遞到衙門?重打三十大板?

  你咋不想著進京城告禦狀呢?

  老太爺見林克怔住不動,以為是被嚇傻了,冷聲解釋道:“我乃大慶平宏年間的秀才,有功名在身,可見官不拜,呈貼麵官。你一個小小衙役,居然如此羞待於我,簡直是斯文掃地!”

  羞辱?

  林克又懵了,從頭到尾他隻講半句話,哪裏羞辱了?

  誣陷也不是這麽個玩法吧?

  同時。

  他心中了然,這是碰到封建老古董了。

  平宏帝是大慶朝曆史上倒數第二的皇帝。

  平有平定、安定之義,宏指宏大、廣闊天地,連起來就是平定內亂,統禦江山的美好寓意。

  當時。

  立憲黨的苗頭已起,各地起義不斷,大慶皇庭震動,遂調兵遣將強力鎮壓,欲要撲滅熊熊起義的烈火。

  隻可惜寓意雖好,但大慶早已根基糜爛,不得人心,有明之士廣籠天下豪傑爭先抵抗,並印書發刊開啟民智,一時間結黨立派,龍蛇起陸,打得大慶官軍節節敗退。注定大慶朝是大廈將傾之際。

  果然。

  平宏帝由於處理政務,整日批改奏章,因此而勞心傷神過度,得了不治之病,偏頭痛。

  痛時夜不能眠,精神狀態極差,胃口不佳,人愈加憔悴不堪。

  後又收到底下大臣一次遞來的十萬火急軍情,說南方十三行省正式聯軍,不久便要北上伐廷。這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人直接當場驚暈。

  十日後,平宇帝重病不治,於夜裏駕崩。百官縞素,朝野震驚。在各方內部勢力交鋒下,擁立皇三子繼承帝位,也就是大慶末代皇帝,元兗帝!

  “老太爺,現在可是大乾,平宏帝早駕崩了。不興什麽秀才、舉人的,你的功名早隨大慶朝的滅亡而廢了。”林克沒好氣道。

  “什麽?”

  “大慶亡了?”

  老太爺麵露震驚,目光不可置信,仿佛天塌下來一樣,驚心駭神之際,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悲聲道:“大慶怎麽亡國了?”

  “你們怎麽都不告訴我阿?各個都瞞著我!是不是覺得我人老了糊塗,好欺騙呐。”

  他氣得捶胸頓足,神情極為悲傷,一如當初父母過世之像,有過之無不及。

  隨著他這一跪。

  周遭村民頓時神色驚恐,盡皆跪拜伏地,口呼老太爺千萬要保重身體。

  一時間。

  場上唯有林克等人身姿挺立著,宛如鶴立雞群之中,十分獨特和醒目。

  良久。

  老太爺才從悲傷情緒中緩和過來,在宋春的攙扶下,擦著渾濁的老淚,顫顫巍巍自語道:“自我老妻過世後,我就幹脆想著搬來祠堂與祖宗同室同眠。”

  “每日勤勤懇懇地清理祖先之靈位,定時供上香燭瓜果,是萬分不敢疏忽。”

  “雖如今香火還算鼎盛,但我腦子不糊塗,還是知道一年不如一年。祭拜的人是越來越少了,往前元宵辦酒,是幾十張流水席,可今年空位多出不少。”

  “不是大家不祭拜,而是村裏的娃娃少了。”

  林克靜心傾聽。

  忽然。

  老太爺目視向他,悲涼道:“官爺,這祖宗之香火可不能斷呐!”

  林克擰眉:“老太爺,你可知買賣人口是犯法的?”

  “一個願買,一個願賣!你們要找也是找人販子去,和我們有何相幹?”老太爺胡攪蠻纏道。

  “人,你們一定要交出來。你們要是想傳宗接代,就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子迎新娘子過門。人家女娃子被賣到大山裏來,可曾想過女娃子父母的感受?”

  “官逼民反!官逼民反呐!你不讓我們村男娃娶媳婦,我們上百人就鬧到官府去,你可知官逼民反的後果是什麽?你第一個要推出來殺頭!”

  老太爺高聲道:“要是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們小坑村將永遠記住你的恩情。你就是我們宋家的大恩人!”

  林克眸光如電,斬釘截鐵道:“不行!你身為前朝秀才,理應知禮節,懂榮辱。如今卻將一己之欲,施加於弱女子頭上,枉讀幾十年聖賢書,你才是那個斯文掃地,禽獸不如的東西。”

  “你你你......”

  這一罵,直擊碎老太爺心中本高高在上讀書人的形象,氣得顫抖手指向林克,一個趔趄後退,要不是後麵有宋春及時扶著,否則早就倒了。

  即便如此,人臉色灰白,心神震動,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大有一副快不行的樣子。

  嚇得周邊村民趕忙上前又拍背又遞水的。

  好不容易。

  才使老太爺心緒恢複平靜。

  良久。

  老太爺頹聲道:“那個......小春子.....那女娃是誰家媳婦呐?”

  宋春低眉恭聲道:“老太爺,是老六家他那傻兒子的媳婦。”

  “小六阿。”老太爺目光閃過一絲回憶,“叫他把人交出來吧。”

  “以後阿,叫村裏人不要在濱海市買,買遠點,知道麽?”

  “是。”宋春應聲。

  而在旁身為武人的林克,是何等敏銳耳力,自然輕鬆將兩人談話內容都聽見,鼻子都差點氣歪了。

  合著。

  這老太爺還是心心念念不忘祖宗之香火。還要買賣女娃,繁衍子孫後代。

  剛才那番話,簡直是對牛彈琴,白費口舌。

  林克有些頭疼,對付像這類思想僵化的老人家,感覺非常棘手。

  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活脫脫一個混世太保。

  “還是先救回女孩要緊,以後重點關注這個村子。”林克心中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