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終於絕望。

  房間裏的三個人顯然都不會幫她，而如果她扯破了喉嚨大叫，即使樓下有人衝上來，恐怕也來不及救她……她是個識相的，不想這麽輕易赴死。

  “我說我說……”她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但是你們不能告訴其他人。我這……這不合規矩！你們也知道，我這種開店的，迎八方客……”

  “少說廢話，趕緊的！”刀子又是一緊。

  老板娘哆嗦了一下，做出了投降的姿勢。

  “他應該是個運貨的，我見過幾次，開著一輛綠皮小卡車，後麵的貨箱總是蓋著油布。”老板娘磕磕巴巴地回憶著，“他不住店的，就來買買東西，吃吃飯什麽的……”

  “他運什麽貨？”傅司城插了一句。

  “那我哪知道，我們不能問人這個的。這裏附近那麽大塊的無人區，進進出出的人，運的東西都不幹淨，大家各賺各的錢，互不幹涉。”老板娘想了想，“我就記得問過他油布的事，他說是為了擋太陽的，他運的東西受不住熱。”

  “他什麽時候會來？”

  “沒啥規律，最近路過的倒是挺勤，但也不坐著吃飯，叫了東西打包就走了。”老板娘搖頭，“天氣冷來得多一些，夏天來得少。這幾天天冷了，估計會來買個酒，開車暖和……”

  “喝酒開車？”薑年詫異。

  “……”慕涼煙無語：都說運的是不幹淨的東西了……幹這種買賣的人，還指望他們在這種小事情上遵紀守法嗎？

  就連老板娘也停下來，像看沒見過世麵的人一樣，掃了眼薑年。

  “他喝酒？”倒是傅司城沉吟了一下，突然問了一句，“他酒量怎麽樣？”

  慕涼煙也跟著來了精神。

  她知道傅司城在懷疑什麽了：他在懷疑那個人是薑年的可能性。

  於是，她也打起十分的精神，繼續往下聽——

  “好啊！特別好。”老板娘連連點頭，“夏天的時候，我們也學著大城市那樣，辦那個促銷活動，啤酒大賽。喝第一名的不要錢。”

  她還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的細節，“那天他好像運了一車什麽東西，心情很好，在這裏吃飯。我記得那天太陽很好，他要了五箱啤酒，說願意付錢，在路上喝。但是有個人就覺得他吹牛逼，路上也喝不完五箱，就和他杠起來了……”

  “我為了多賣掉點酒，也就……稍微說了幾句，讓他們當場喝一場。還說喝快一瓶，叫對方脫一件衣衫。最後兩個人都光著膀子，肚子喝那麽大……”老板娘邊說邊比劃著，“他也沒喝醉。雖然最後鬧得不開心，但他開車走的時候，那車子可穩得很。”

  “最後怎麽個不開心？”薑年疑惑。

  “也……也就是男人間鬥氣。”老板娘麵露難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還是薑年用刀逼著，她才繼續說了，“最後清點酒瓶的時候，他比另外一個多喝了一瓶，照規矩，另外那個是要脫衣服的。但夏天熱，人家身上也就一條褲衩了……”

  “當時起哄的人又多，那個人麵上過不去，就動手打了他，還喊著什麽‘有種你脫老子一層皮’，幸虧別人勸住，才沒打起來……但是後來吧，有從無人區跑貨出來的，說在裏麵見到另一個人，被扒了一層皮，掛在杆子上吊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那個人，我確實沒見過了。”

  老板娘說完這些，賠著笑臉：“我也就知道這麽多了，真沒瞞你們，我自己都不敢瞎打聽。這裏來來往往的，很多我們都得罪不起。”

  薑年點了點頭，總算是鬆了手，放下刀子，讓老板娘起來。

  “那這房間……”她在離開之前，為難地問了一句。

  “給我個八人間吧。”薑年的臉色不太好，悶悶地想了想，隻能認真。

  “好的，那……”

  “等等！”慕涼煙叫住對方。從剛才開始，在老板娘絮叨的某一句話開始，她就一直沉默著，這時才問出來，“你剛剛說他光著膀子喝酒？身上沒有衣服？”

  “是、是啊。”這又不是什麽緊要的事，老板娘點了點頭，又比劃了一次，“肚子喝得那麽大。”

  “他身上沒什麽奇怪的嗎？”慕涼煙蹙眉，不死心地追問，“你們這麽多人，就沒發現他身上……‘長了’什麽？”

  她盡量說得委婉，心裏卻隱隱失落。

  如果他真的是秦盛，這麽多年沒有老，那他的身上，應該也長著那些凸起的血管。那種像蚯蚓一樣密集的症狀，別人不可能看不到。

  如果沒有，那就真的可能隻是長得像的人了……

  “什麽？”老板娘疑惑，想了許久，“啊，他後背上好像長了顆痣。”

  “沒別的了？”

  “沒了。”老板娘很堅定。

  慕涼煙頹然地歎了口氣，垂下了肩膀：那可能真不是他。

  “其實……”薑年反應過來，想要說什麽，但礙於老板娘在，話到一半又閉了嘴，“你先走吧，不用管我們了。”

  打發走老板娘，他關上門，突然脫了衣服。

  “幹嘛？”他這突兀又詭異的行為，讓慕涼煙不由一愣，詫異地脫口而出。但是下一秒，她便明白過來了，“你怎麽……”

  她看到了薑年的上半身。

  和那天晚上的截然不同，他的皮膚正常光潔，除了瘦得露出了兩排不健康的肋骨外，他看上去完全沒有任何異樣……

  “那天我忘了說，白天不會有。所有的症狀，都是在晚上發生。你如果憑這點覺得他不是你要找的，那可以排除。”薑年說完，微微頓了頓，隨即兩手插著腰，看向傅司城的方向，“你怎麽看？”

  “把衣服穿上。”傅司城蹙眉，隨手撈了一件，朝他扔過去。

  “我了解他，不抽煙，不喝酒。”沉吟了兩秒後，他又開口繼續，語氣低冷，目光寒涼，“但那都是以前，人的習慣是可以改的。況且，後背的痣，是抵賴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