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擊聲各有不同。

  有輕的，有重的，有清脆的，有低沉的。她這麽胡亂地一晃，就像是大風吹過音樂風鈴一樣，讓代表音符的撞柱，發出一陣亂響。

  音符？這六七個鈴鐺，是不是也是不同的音符？

  慕涼煙突發奇想。

  隻是現在手鏈斷了，她不知道如果帶在手上正常搖，會是什麽聲響？

  “天快黑了，最多還有半個小時。”傅司城在旁邊等了她半晌，突然提醒了這麽一句。

  慕涼煙這才站起來。

  她點點頭，回以默契的眼神，沒有細說：“……來得及，馬上會回去。”然後攤手，舉起那條斷裂的手鏈，“我想把它修好。要不明天……”找個地方修？

  她想這麽說，隻是話還未說完，傅司城也沒回答，下屬倒是先在旁邊搭了腔。

  “這個我能拿去修啊，市中心有個很好的珠寶店，什麽珍貴飾品都能複原。”下屬看了眼時間，“他們現在還沒下班，我現在拿過去，明天一早就能送到您手上。”

  “你不是這裏還要忙？”慕涼煙意外。

  “晚上沒什麽事，這不是紙都快燒完了嘛……”下屬抬手，指了指他們後方的某個方向，“完事以後，今天就沒什麽儀式了，我等下就空了。”

  慕涼煙順著下屬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她這才發現，老和尚他們正在幾百米外的地方燒紙。林姨給秦盛選的目的，竟和這裏隔得那麽近。

  “好，那麻煩你了。”她收回目光，把手鏈交給下屬，“把它接好就行了，不用做別的。”

  “放心包我身上，沒問題的。”下屬大口應下了，收了東西往口袋裏一揣，便打算往回走。

  慕涼煙沒有跟。

  “我們走大路回去吧。”她牽上傅司城的胳膊，向回過頭來等他們的下屬解釋，“正好，我也想去墳墓那裏看一看。”

  走不一樣的路，也是為了觀察附近的路線。

  “啊，好。”下屬沒有多想，繼續走自己的，隻是在幾步之後，才想起來回頭提醒一句，“前麵有個小坡特別滑，你們當心一點，林姨就摔在那裏。”

  “好的。”

  ………

  從平地到林姨選的墳地，直線距離應該是一百多米，但真要走起來，還是有點艱難。林姨選的地方更高，視野更開闊，他們是往上爬，所以更費勁。

  在靠近墳地的時候，她看到了下屬說的小坡。

  這塊地方更陰暗潮濕，上麵的落葉都處於腐爛的階段。她還能看到一道新鮮的滑出的痕跡，想必林姨是折在這裏，被困了一天一夜。

  她心有準備，又是往上爬，過了小坡，步子倒還穩當。

  當他們走到墳地附近時，老和尚一行人已燒完了紙，踩滅了火星，拿著東西離開。墳地上隻剩個新砌的大理石碑，上麵同樣刻著秦盛的名字，隻是還沒豎起來。

  墳橋還帶著餘溫，她走到旁邊的時候，還能感覺到暖和。

  她就在這高處站定，眺望著四周的風景：從這個位置，是能看到那塊籃球場大小的平地的。也能看到這山上四通八達的野道。

  但也僅僅隻能看到這些了，這裏實在太荒涼了。

  “我們……”慕涼煙想說離開，但當她收回視線，卻發現傅司城正盯著那塊墓碑發呆。她不禁也跟著站定了，“……林姨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也好。這樣把他埋葬了，也算是和過去告別了。”

  “其實，他欠我很多解釋。”傅司城低喃，他看著墓碑的目光始終是冷的，盯著那個名字也始終是恨的，“他做了那麽多事，到底想得到什麽？為什麽非要找上我們？”

  “……”有些仇怨，就是沒有理由的。

  她想這麽勸，但是沒有說出口，因為這道理她懂，傅司城也懂。

  “他應該也死得不太舒服吧？”她想了想，換了個角度開口，“他死的時候，兩個兒子一個不在身邊，另一個對他恨意十足。他應該也嚐到不得好死了。”

  再想了想，“你要是不爽，往他碑上劃幾道，解解氣？你看他墓誌銘還沒刻呢，回頭找個人刻個碑，上麵全部罵他的，就豎在他前麵。”

  傅司城失笑。

  “幼稚……”她的提議，讓他輕笑之餘，無奈又釋然地抿了唇角。然後，他輕歎出聲，“……算了，他是林姨這麽多年的信仰。”

  因為多年忘不掉，才會修墳，才會親力親為，才會始終如一地帶著那塊懷表……

  這一點，他們心知肚明。

  氣氛有些凝重，慕涼煙站了幾秒後，才重新回過神來。

  她腳邊的餘溫已經消失了，山上除了冷還是冷，夕陽西下，落日很快已隻剩下一點餘暉。一陣山風吹來，她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我是不是要開始了？”慕涼煙的心神一緊。

  在她說這話的時候，傅司城已經拉過她的手，探了探她的手溫，然後又探了探她的額頭的溫度。

  “還好，應該不是……”他鬆了口氣，說話的同時卻把衣服脫下來，裹在了她身上，“山上原本就比較冷，晚上更冷。”

  裹完以後，他又用力抱了抱，“我們回家吧？”

  “好。”慕涼煙縮了縮脖子，她冷靜下來感受一下，這是真的身體冷，不是那種經脈裏的冷。這麽開闊的山頭，這樣的天氣，吹過來的風肯定是在零下。

  趕緊走！回車裏去。

  但隻挪了兩步——

  等等！

  她發現不對勁了。

  剛剛下屬說，林姨就摔在這裏？他們在來的小路上，也看到了滑倒的痕跡。他們說，林姨被困了一天一夜，扭傷了腳要就醫。醫院也是這麽證實的。

  那麽問題來了。

  首先，這麽冷的地方，晚上的溫度都會在零度以下，林姨這個年紀的，沒有穿特別厚的衣服，沒有帶禦寒用品，在這裏一天一夜，能安然無恙？

  再者，林姨就算是看完了墳墓，為什麽不走大道回去？要奔向那條通往平地的小路？

  除非……

  她撒了謊。

  她看到平台那裏出現了什麽，所以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