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涼煙皺緊了眉頭。

  那一瞬間，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醫院內部的環境是恒溫的，況且這裏還是暖氣片加空調。正常人在這種環境裏，隻會感覺到熱，不可能感覺到冷。

  而不正常的冷，比如出血過多。要達到這種“冷”，那出的血，可不是一點點了！

  然而白天那個下屬，隻是被玻璃紮傷了胳膊。他的體表沒有其他外傷，胳膊上的又都是皮外傷，很快就能愈合。

  怎麽可能失血過多了呢？

  “他在哪裏？”想到這裏，慕涼煙迅速做了決定，“帶我過去看看。”

  ………

  下屬住在急診觀察室，單人單間，環境很好。

  醫院的診斷下來，說他沒有什麽內傷，隻是胳膊上被劃傷嚴重，需要包紮起來，嚴禁碰水兩周。這樣的小傷，基本第二天就能走。

  所以，雖說是住在觀察室，但也沒人當回事，連個監護也不連，就放任他在那邊睡覺。他說冷，江特助便慢吞吞地給他帶了一條毯子來。

  慕涼煙推門進去的時候，病床上的人正蜷縮著，似睡得正香。

  “這也不冷啊……”江特助跟在後麵，嘀咕了一句，然後喊了床上人的名字。

  沒有回答。

  床上的人依舊一動不動，靜得連呼吸的起伏都沒有。

  “喂！”慕涼煙意識到了什麽，快步過去，用力晃了晃對方。

  她看到一張慘白的臉，嘴唇幹涸灰暗，沒有任何血色。這是失血過多的症狀。

  她的神色一凜，下一秒，直接掀了他身上的被子——

  白色的棉被下麵，是一灘刺眼的血紅。從那條胳膊開始，到床單，再到床墊，無一不是被鮮血染紅……至於他手上的那些紗布，更是一團血色。

  “啊，這……”江特助驚住。

  慕涼煙則是迅速按下了床頭的呼叫器，大聲朝著外麵喊：“準備搶救！”

  “什麽事啊？”離得最近的護工先過來，揉著困倦的雙眼。因為知道這裏住的人症狀很輕，護工也沒當什麽大事，“你要是住不慣可以提前回家的，明天來補辦個出院就行了……”

  她的聲音一停，因為她看到了床上的血跡。

  然後，她扯著嗓子出去叫人。

  醫護人員很快衝了進來，每個人都是吃驚不小，紛紛投入搶救。原本寂靜的病房，瞬間轉為一片忙碌。

  慕涼煙默默退了出去。

  下屬的情況是失血休克，但發現得早，還沒有性命之憂。她站在門外看醫護人員連上監護、輸液、配血……

  “他是想不開伐？”護工同樣退出來，操著濃重的口音踱到了慕涼煙旁邊，探頭看著，“是不是偷偷割了腕啊？”

  “不是。”慕涼煙搖了搖頭。

  “那就奇怪了！”護工咂吧著嘴，“他下午還好好的呀，當時電視上在放打拳，他還跟我表演了一下打拳的樣子……”

  “那時候他的胳膊上止血了嗎？”慕涼煙想了想，問出這個問題。她怕護工不懂，還換了個方式，“你那時候看他的手臂上，有血滲出來嗎？”

  “有啊！這不是打拳了嘛！”護工實誠地點頭，“打完一套拳，他的紗布就紅了一塊。醫生還批評他了呀，說這樣長不好，又給他重新包了。”

  “然後呢？”

  “然後他就在這裏睡覺，沒人管他了。”護工攤攤手，目光又轉向病房裏，“明天一早就能出院的，咋個惡化了喲！”

  她長籲短歎，直到有其他病房喊她幹活，她才離開。

  慕涼煙站在原地，麵色是冷的。

  她反應過來了——下屬的情況很明顯，就是傷口失血，過量導致休克。而傅司城的情況，和這個下屬很像。

  原因不在血管，也不在體質上。

  她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她想：原因應該在那個倉庫上！在那裏受的傷，會因為某種原因，無法愈合！

  “我看清楚了，他手上就隻有碎玻璃的紮傷，沒有別的，但是血止不住，一直往外滲。”江特助從房間裏出來，把自己看到的內容，如實匯報。

  他的語氣有些急，即使再遲鈍，現在也反應過來不對味了。

  他不禁緊張：“那傅少……”

  “那個倉庫還能回去嗎？”慕涼煙抬頭，“想辦法混進去，在那片廢墟裏，找到當時的玻璃碎片，還有傷到傅司城的那把刀。”

  她把石頭、刀的捆綁模樣大致描述了一下，另外回憶了一個大概的方向。她知道那場爆炸過後，這個倉庫恐怕都坍塌成了廢墟，尋找一個小小的刀具，是很困難的事情。

  但江特助卻是一口應下來了。

  “好。”他沒半點停留，放下了手上的東西，就往外麵走，“我現在就去。”

  慕涼煙也沒怎麽停留，也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

  傅司城剛換好了衣服。

  後背的傷口被醫生處理過了，現在貼在那裏的紗布，幹淨潔白。隻是掀開細看的話，還是有清晰的血液，很慢很緩地滲出來。

  他的情況，比下屬好，但若長此以往，也好不到哪裏去。

  “怎麽了？”傅司城的麵色卻沒多大影響，除了隱隱有些蒼白外，並不見任何虛弱的症狀，“聽這裏的醫生說，你又跑到急診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撈起旁邊的外套，往身上一穿，便想離開，“好像又降溫了。我盡快忙完，我們就回海城。”

  他的手也已張開，似準備攬著她，一起走的。

  “別。”慕涼煙卻止住他，她撲入他的懷裏，攔住了他的去路。她抱得很緊，卻又小心避開著，不敢觸碰到他的傷口，“別走。留在這裏。”

  她還沒搞清楚原因，這裏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有藥、可以輸血……

  傅司城停了腳，他很快反應過來，冷靜地詢問了一句：“很嚴重。”

  她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

  “我沒辦法……”強烈的挫敗感襲來，讓她躲在他的懷裏，壓根沒法抬頭。她的聲音悶悶的，從他的胸前傳來，“血止不住……”

  這樣下去，他撐不住的……